未知何处是彼岸 第六十三章 小牛倌（二十五）

时值寒冬腊月，雪花如鹅毛般纷纷扬扬地飘落，整个世界都被笼罩在一片银白之中。偏僻山路上，一个瘦弱的女孩带着一群肥壮的牛马正艰难地前行着。自从小牛倌有了不想放牛，要去上学的念头后，她的脚步就变得沉重了。这几天她心情一直不太好，上山的时候把滚子也带上，滚子可高兴了，在雪地里撒着欢儿地跑来跑去。

滚子的爪印在雪地上绽开梅花，每一步都踩碎寒冬对希望的封印。“滚子，别跑，地上有雪，牛走不快。”

小牛倌朝欢蹦乱跳的滚子喊了一声，她的小脸被寒风吹得红扑扑的，双手也冻得发紫，却依旧紧紧握着牛角号。快过年了，这是小牛倌放牛的第五个年头了，还差几天就整整五年时间。小牛倌由一个九岁的女娃长成了一个十四岁的少女。可她心中上学的渴望却从未消减。曾经，她那么坚定地认为，只要家里人有粮食吃，不再挨饿，她就满足了，可是现在，她不再满足于吃饱饭。玲玲和英子不是也说了吗，她们自己也能赚口粮，虽然她们还小，有些不懂事，可是，自己懂事又有谁能为自己的将来考虑呢？曲美学说的话对她触动很大，能一辈子放牛吗？如果不放牛，还能干什么？学技术不得有文化吗？小牛倌想让自己过得有奔头，想让自己活得体面点，像三叔和哥哥一样，将来能够走出去，到外面的世界看看，见见大世面。对了，哥哥，一想到高吉梁，小牛倌心里就堵得慌:“哥哥有些太窝囊了。如果是我，才不会那么傻，跑到沈阳看孩子，浪费时间不说，不是把自己的前途给毁了吗？”

小牛倌就这样一边走一边想，脚步被思想缠住了，再也轻松不起来了。

突然，不远处传来一阵嘈杂的声响，一群山贼模样的人从树林中窜了出来，将女孩和牛马团团围住。为首的山贼打量着女孩和那些肥壮的牛马，露出贪婪的目光，“小妞，把这些牛马留下，你可以走人。”

小牛倌护在牛马身前，眼神坚定，“这些牛马都不是我们家的，你们休想夺走。”

一个大个子的山贼笑起来:“小丫头片子嘴还挺硬，我们都听说了，这些牛就你一个人看着，谁也不会来帮你的，你就识趣点，只要你乖乖不捣乱，我们是不会伤害你的。”

小牛倌临危不乱，她拍了拍滚子的后背，然后对滚子说:“快去找保长和大舅帮忙，人要多，快去！”

滚子得到小牛倌的指令，箭一般飞出去，直冲到他们的秘密火警地。这里是小牛倌自己发明的烽火台，用干草盖着的干燥的牛马粪便，还有狼的粪便，据说狼的粪便燃烧起来，烟雾是直的，直冲云天。在粪便的底部，小牛倌设计了一个可以让滚子用脚踩就能着火的打火石，近处还浇了点火油，本来是为了防备狼群过来时，让滚子向村里人报信，没想到今天用上了。

一个黑脸的山贼看到跑出去一只狗，心里纳闷:“老大，那条狗跑掉了，会不会去报信？”

小牛倌哈哈哈大笑:“你说对了，我们滚子就是去报信的，待会儿民兵就会来抓你们了。”

说着小牛倌把牛角号举到嘴边，用力吹响。清脆的号声在山间回荡，山贼们却不以为意，大个子先发表疑问“就凭这号声能叫来救兵？”

小牛倌说:“我这是安抚牛群的声音，滚子自己去报信了，你们还是识趣点，赶紧回去吧，待会儿来人了，我可救不了你们。 ”

大个子喊到:“小丫头，你把那破玩意放下，不许吹，你老老实实待着，我们不要牛群，只想赶走十头牛就行。”

黑脸说:“大哥，不要那么多，五头，就五头，我要那大白马，我会骑马。”

一个小个子急忙说:“我要白马，我骑马比你厉害。”

小牛倌这时候才仔细打量着这伙人，共五人，看来不是乡下人模样。为首的山贼不耐烦地挥挥手，“别说没用的，别争了，先把这小丫头制住。”

说着便朝小牛倌扑了过去。小牛倌偷偷将随身携带的辣椒粉绑在鞭子梢上，抡起鞭子就抽，鞭子“啪”地一声抽在为首山贼的手臂上，山贼吃痛，怒骂一声:“你这个疯丫头，看我不整死你！”

鞭梢在冷空气中炸响，像除夕夜的爆竹，迸溅出少女眼里的星火。另外几个山贼见状，也一拥而上。小牛倌灵活地躲闪着，手中的鞭子不断挥舞，辣椒粉的飞沫在空中飞散，一时间竟让山贼们的眼睛被辣椒粉刺激得泪流不止，攻势也缓了下来。小牛倌趁机吹响牛角号，牛群受到号声的刺激，开始躁动起来，朝着山贼们冲了过去。山贼们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击弄得措手不及，纷纷躲避。

那个小个子鬼机灵，他趁着慌乱，“噌的一声”跳到大白马的背上，拍了一下大白马的屁股就想跑。大白马被小个子骑在背上很不服气，这时候小牛倌的牛角号又响了，大白马听懂了:“是遇到敌人，要我们反抗。”

大白马得到指令，前蹄高高扬起，将小个子狠狠甩了出去。小个子摔在地上，疼得嗷嗷直叫。大白马扬蹄的剪影凝固在苍茫天地间，鬓毛飘散如瀑布，将山贼的贪婪踏作齑粉。其他山贼见状，都有些害怕。可为首的大个子山贼依旧不肯罢休，挥舞着匕首朝小牛倌冲来。小牛倌抡起鞭子又一次抽过去，将匕首一鞭子抽出去老远。大个子一看急了:“小丫头片子，还挺厉害，你就不怕吗？看我不整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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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未知何处是彼岸请大家收藏：()未知何处是彼岸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小牛倌说:“你见过狼吗？你难道能比狼可怕吗？”

那山贼被小牛倌的话问懵了，愣了一下神。小牛倌趁机从衣服兜里抓了把辣椒粉朝他撒过去:“啊！你这个死丫头！”

他的眼睛被辣椒粉辣得睁不开了，越搓越疼，“叽哩哇啦”叫唤半天也没抓到小牛倌。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一阵呼喊声：“抓山贼了！”

原来是滚子带着民兵赶到了，后面还跟着保长高连发和曲万河，还有一群手持棍棒的村民赶来了。山贼们见势不妙，脸上露出慌张的神情。为首的山贼强装镇定，喊道：“你们别过来，不然我就杀了这小丫头！”

可民兵们哪会怕他，迅速将山贼们包围。保长高连发大声喝道：“你们这些山贼，今天插翅也难飞，乖乖束手就擒吧！”

山贼们见寡不敌众，开始慌乱起来。为首的山贼还想负隅顽抗，刚往前冲了两步，就被曲万河一棍子打在腿上，疼得他摔倒在地。其他山贼见状，纷纷扔下武器，跪地求饶。

小牛倌见危险解除，松了一口气。高连发走上前，拍了拍小牛倌的肩膀，赞许道：“代弟，你真是勇敢又聪明，要不是你及时让滚子报信，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呢。”

村民们也纷纷围过来，对小牛倌竖起了大拇指。

小牛倌羞涩地笑了笑，说：“保长、大舅，多亏你们相救，不然后果很严重。”

曲万河说:“你把牛群和大白马训练得很好，还有滚子，它们都帮了你。”

随后，民兵们将山贼押走了。高连发和曲万又叮嘱小牛倌几句，也离开了。原来这是一群外地的小混混，整天游手好闲，没有挣到钱，年底了想搞点钱回家过年。他们在集市上听说过有一个小女孩独自放牛的事情，就琢磨着想整几条牛卖了换钱。本以为几个壮汉对付一个小女孩轻而易举，没想到……

小牛倌看着远去的山贼，心中感慨，自己以后也要变得更强大，才能保护身边的人和物，她也更坚定了想要学习知识的决心。

小牛倌看着朝夕相处五年的牛群，有些依依不舍。五年了，大黄老了，大花更壮实了，大黑懂事了，大白马英俊潇洒，居然能勇敢地将敌人摔下马，太厉害了。牛群好像知道小牛倌要离开它们，都围着小牛倌不肯去吃草，小牛倌拿出牛角号吹出欢快的节奏，牛群这才放心散开，吃草去了。小牛倌找个大石头坐下来，拿着牛角号继续吹，将心中的郁闷都吹出去。常年吹牛角号，对小牛倌来说，不费吹灰之力，那声音在山谷里回荡，牛儿们一边吃草，一边回过头来看看她，它们仿佛听懂了小牛倌的心声，都变得很乖。说来也怪，小牛倌吹了一会儿牛角号之后，心情好多了。牛角号抵在唇间的瞬间。五年光阴化作寒铁侵入齿。她忽然明白，那些被北风卷走的号声，原是在天地间写下无人能识的求学帖，指腹摩挲着号身上深浅不一的刻痕，那是母亲每年除夕偷偷刻下的年轮，如今竟比戒尺更烫手。小牛倌手捧牛角号一个劲地吹，心中的郁闷渐渐散去，正当小牛倌沉浸在吹号带来的舒缓情绪中时，一阵悠扬的旋律竟从远处回应而来。她惊讶地停下，四处张望，只见一个背着书包的少年从山坡后缓缓走来，手中也拿着一个牛角号。

少年笑着说：“我在远处就听到你的号声，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如此会吹号的人。”

小牛倌有些羞涩，两人交谈起来，小牛倌得知少年是去山外求学归来。

少年听闻小牛倌渴望上学的想法后，十分支持，他告诉小牛倌可以帮她联系学校，还能教她一些基础的知识。小牛倌又惊又喜，仿佛看到了希望的曙光，牛角号声也变得更加欢快，仿佛在诉说着即将开启的崭新生活，小牛倌感到离自己上学的梦想越来越近。

滚子用温暖的鼻子拱了拱小牛倌，小牛倌从梦中惊醒:“太奇怪了，我居然做了上学梦，看来我真的要去上学了。”

想到这里，小牛倌又吹起牛角号，这一次，她看到了更美丽的风景，她看到眼前的牛群仿佛都化作了知识的星辰，围绕在她身边。她的目光越过牛群，望向远方的山峦，心中满是对未来的憧憬。

突然，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小牛倌定睛一看，竟是哥哥高吉梁骑着马回来了。高吉梁跳下马，兴奋地对小牛倌说：“妹，我在外面打听好了，有个学校愿意收你，还减免学费！”

小牛倌又惊又喜，眼中满是不敢置信：“真的吗？哥哥！”高吉梁重重地点头。

小牛倌使劲睁大眼睛，哥哥不见了，又是幻觉。哥哥在沈阳了，怎么可能回来呢？

滚子拽了一下小牛倌的裤脚，发出“呜呜呜”的提醒，小牛倌看了看太阳，又看了看滚子的影子，她想起父亲教过的用影子看时间的方法。她仔细比对影子的长度和方向，心中估算着时间。意识到已经不早了，是该让牛午休的时候了。她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雪，拿起牛角号吹了起来。熟悉的号声响起，牛群听到信号，纷纷聚拢过来，找背风的地方趴下来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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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未知何处是彼岸请大家收藏：()未知何处是彼岸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小牛倌拿出母亲给她备好的午餐。曲桂娥用旧棉花和围裙包了好几层，就是为了不让小牛倌中午吃冰冻的饼子。还好，这样的包装处理后，饼子不再硬邦邦的。曲桂娥在饼子中间用刀切了口子，往里面夹了一勺猪油，猪油在冻饼的裂缝里蜿蜒，犹如融化的银河注入少女龟裂的掌心，小牛倌看着这天地间难得的美味，吃起来香香的。小牛倌和滚子正在享受美餐，宋美贵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来到跟前。小牛倌喜出望外:“二姐，你怎么来了？”

宋美贵笑着说:“代弟，我不放心你们啊，你还好吧？小姨这几天怎样？”

说着，宋美贵从怀里掏出一根热乎乎的地瓜:“代弟，赶紧吃吧。”

小牛倌高兴地接过地瓜:“太好了，在山上能吃到热乎的饭菜，那是最幸福的事情了。”

宋美贵心疼地说:“代弟呀，你就是个小可怜。”

小牛倌叹了口气:“二姐，我不可怜。我娘才叫可怜。我感觉我娘不爱说话了，她心情不好。”

宋美贵说:“我跟我娘说了你想上学的事，我娘也说让小姨再找个人家，帮忙养活你们姐妹，总不能依赖一个女孩子养家糊口。”

小牛倌听了，眉头皱得更紧了，“二姐，我不想娘再嫁人了，她会不开心的，我想靠自己上学，以后让娘过上好日子。”

宋美贵说:“代弟，其实你没想通，小姨现在年轻，你们姊妹几个还小，等你们一个个长大了，嫁人了，你们为小姨想过吗？她怎么办？”

小牛倌说:“那我就不嫁人呗。我陪娘一起过。”

宋美贵说:“我娘说了，小姨一定是考虑你们几个，如果给你们再找个后爹，怕你们受委屈。”

小牛倌说:“如果我娘不受委屈，我们只要能吃饱饭就行，啥要求也没有。”

宋美贵说:“代弟，你先别急，这事我让我娘帮忙留意一下，主要看这人得心眼好，还要能赚钱，不然这一大家子确实够困难的。”

小牛倌点点头:“二姐，我一个人能养活我娘和我们姊妹三个，如果这个人做不到，那我娘也看不上他。”

宋美贵说:“对啊，这个人首先得有能力，然后还得心眼好，最重要的，还得是让小姨不反感。哎，我们说也没用，今天来就是想看看你，让你别着急。”

小牛倌点点头:“我着急也没用啊，二姐，这些年我放牛的日子，你和姐夫对我的帮助可真大。我不知道怎么报答你们。”

宋美贵说:“代弟，你怎么跟我客气？我们姐妹一场，说这个不就见外了吗？”宋美贵说完，告别小牛倌回家了。

小牛倌又陷入沉思，她想着母亲再嫁的事，心中五味杂陈。这时，牛群里的大黄突然抬起头，朝着山下的方向“哞哞”叫了几声。小牛倌顺着大黄的视线看去，只见远处有一个身影正朝着这边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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