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小宝 第92章 铁索连孤舟

海上的雾，浓得像是化不开的棉絮，将天地都裹了进去。

三艘伤痕累累的海船，如同三个疲惫的伤兵，在死寂的海面上缓缓前行。船板上，血迹尚未干透，空气中弥漫着硝烟、血腥和海水咸腥混合的怪异气味。战斗已经结束，但紧张的气氛却比之前更加凝重。

韦小宝站在主船的船头，斗篷被海风吹得猎猎作响。他的脸上没有胜利后的喜悦，只有一片冰冷的沉肃。刚才那电光石火间的刺杀与反杀，看似他赢了，揪出了一个内鬼，但他心里清楚，这仅仅是撕开了巨大阴谋的一角。

那个伪装成老舵手的刺客，被卸掉了下巴，捆得如同粽子一般，由两名绝对心腹严密看管在底舱。他闭着眼，脸色灰败，一副求死的样子。韦小宝知道，这种经过严格训练的死士，想从他嘴里撬出东西，难如登天。

“清理伤亡，修补船只，改变航向。”韦小宝下达命令，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原定的所谓“交接据点”已经暴露，绝不能再去。他现在需要的是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来消化这次“钓鱼”的成果，并思考下一步行动。

船队偏离了原定航线，向着地图上标注的另一处极其隐秘的、连大多数教众都不知道的备用锚地驶去。

苏荃不在船上。这是计划的一部分。韦小宝以身为饵，苏荃则留在神龙岛坐镇，稳住大本营，并作为最后的接应。此刻，韦小宝孤悬海外，身边除了船员，就是一批精心挑选的、但经过刚才的变故后已不敢完全信任的护卫。他第一次感到，自己是如此的孤独，就像这茫茫大海上的一叶孤舟，四周是浓得化不开的迷雾，以及隐藏在迷雾中的、不知何时会再次袭来的致命危机。

他回到船舱，狭小的空间里，油灯的光晕摇曳不定。他摊开那张已然刻在脑子里的地图，目光死死盯住几个关键的点。青鸾……这个神秘的组织，像一条冰冷的毒蛇，缠上了他。他们为何要杀牛德发？是为了制造混乱？是为了警告？还是牛德发无意中发现了什么秘密？这次海上袭击，那些快船是青鸾的人，还是如他所料，是被青鸾利用的其他势力（比如与青鸾有勾结的海鲨帮）？那个老舵手，在神龙岛潜伏了多久？洪安通知不知道他的存在？

一个个疑问，像一团乱麻，缠绕在韦小宝心头。他感觉自己仿佛陷入了一张巨大而无形的网，每挣扎一下，网就收得更紧。

一天后，船队终于抵达了那个隐秘的锚地——一个被嶙峋礁石环抱、入口极其隐蔽的小海湾。船队悄无声息地滑入湾内，如同水滴融入大海。

韦小宝下令全员戒备，没有他的命令，任何人不得离船登岸。他需要时间，也需要绝对的控制。

在确认海湾周围安全后，韦小宝带着两名心腹，押着那名被俘的刺客，登上了一座怪石嶙峋的无人小岛。岛上有一个洪安通早年开辟的、极其简陋的石洞，可以作为临时审讯和藏身之所。

石洞里，潮湿而阴冷。刺客被绑在石柱上，油灯的光照在他毫无血色的脸上，更添几分诡异。

韦小宝没有急着用刑。他搬了块石头，坐在刺客对面，盯着他看了很久，忽然开口，语气平淡得像是在拉家常：

“你潜伏在神龙岛，有些年头了吧？洪安通在的时候，你就在了？”

刺客眼皮动了动，依旧闭目不答。

韦小宝也不生气，自顾自地说下去：“洪安通那老乌龟，精明一世，恐怕到死都不知道，自己身边还藏着你这号人物。他肯定不知道。要是知道，你早就没命了。”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带着一种蛊惑力：“你看，洪安通已经死了。现在神龙教是我当家。你为你主子卖命，无非是为了钱财，或者……家人被控制？跟我说说，你主子是谁？青鸾？青鸾到底是什么来头？你说出来，我韦小宝别的不敢说，保你一条活路，甚至给你一笔钱，让你远走高飞，还是做得到的。”

软硬兼施，这是韦小宝最擅长的套路。

刺客的呼吸似乎急促了一点点，但依旧沉默。

韦小宝叹了口气，站起身，对身边的心腹使了个眼色。心腹会意，上前一步，手中多了一根细长的银针。

“我这个人，最不喜欢见血。”韦小宝背过身，声音冷了下来，“但我有很多朋友，他们有的是办法，让人生不如死，还留着一口气。你想试试吗？”

就在这时，洞外负责警戒的另一名心腹突然疾步进来，神色紧张地低声道：“教主！海上有情况！”

韦小宝眉头一皱，立刻走出石洞，来到高处一块岩石后向外望去。

只见浓雾弥漫的海湾入口处，不知何时，竟然出现了三艘船的影子！那船不大，样式普通，像是常见的渔船，但行驶的姿态却异常沉稳，悄无声息地封住了海湾的出口！

不是神龙教的船！也不是之前袭击他们的快船！

是谁？！

韦小宝的心猛地一沉。这处备用锚地极其隐秘，对方怎么会找到这里？是巧合？还是……一直有人暗中尾随？是青鸾的后手？还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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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韦小宝请大家收藏：()韦小宝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他迅速退回洞内，脑中飞快运转。现在敌情不明，己方刚经历战斗，人困马乏，又被堵在这死胡同里，形势极其不利！

“把他带进去，看紧了！”韦小宝指了一下刺客，对心腹下令。这个俘虏，现在是关键，绝不能有失。

他走到洞口，仔细观察那三艘船。船上一片寂静，看不到人影，但那种无形的压迫感，却比刀剑更让人心悸。

时间一点点过去，双方隔着浓雾，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对峙。

韦小宝手心沁出冷汗。他感觉自己就像一条被堵在礁石缝里的鱼，进退两难。硬冲？对方以逸待劳，占了地利，胜算渺茫。固守？这荒岛缺乏补给，迟早被困死。

就在他焦灼万分之际，中间那艘船上，突然升起了一盏灯！

不是普通的灯笼，而是一盏造型奇特的、发出幽幽绿光的灯！

绿光在浓雾中忽明忽灭，仿佛某种信号。

看到这盏灯，韦小宝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眼中猛地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

这灯……这灯他见过！

不是在神龙岛，也不是在皇宫！是在……是在很久以前，在扬州，在那种最下三滥的私盐贩子、亡命徒用来在夜里联络的暗号灯！一种极其古老、几乎失传的江湖暗号！

而绿光闪烁的节奏……三长两短，再三短一长……

这信号的意思是……“友非敌，可相见”？

韦小宝的心脏狂跳起来。是谁？谁会用这种扬州底层江湖的古老暗号来联络他？是敌是友？是陷阱还是转机？

他死死盯着那盏绿灯，脑子里闪过无数个念头。最终，他一咬牙，对心腹低声道：“打信号回应！用……用老子当年在扬州丽春院后巷跟人约架的老暗号！倒要看看，是人是鬼！”

心腹虽不明所以，但还是依言，找出一块红布，蒙在灯上，按照韦小宝说的奇特节奏，对着海湾方向晃动起来。

信号发出后，对方船上的绿灯熄灭了。海面上又恢复了死寂。

片刻之后，在韦小宝紧张的注视下，一艘小艇从那三艘船中的一艘放下，上面只坐着一个人，披着斗篷，看不清面容，缓缓地向小岛划来。

孤舟，铁索，迷雾。

所有的线索，似乎在这一刻，被这艘神秘的小艇连接了起来。

韦小宝站在洞口，手握住了袖中的飞刀。

他知道，下一个揭开谜底的时刻，到了。而来者，将决定他是绝处逢生，还是……万劫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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