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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悠小说网 > 游戏竞技 > 为奴十年 > 第一卷 第482章 番外二 诀别书:拜谢诸君

孤问她,怕不怕。

诸君,吾妻阿磐,可真是个嘴硬的人。

半张脸都是血,人骇得已经变了脸色,却还说,“奴心里没有鬼,所以不怕。”

她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事,也的确做了不该做的事,兀自怕得发抖,可依旧硬着头皮,说自己心里没鬼。

孤知道她有鬼。

可孤愿意信她。

孤信她,不过是信孤自己。

孤能铺谋定计,难不成还不能把她变成自己的人。

总能。

必能。

诸君,孤是个过于自负的人。

总以为把她变成孤的人是一桩不会太久的事,实在不曾想,竟是在昭王元年冬,她才算真正地做了我的人啊。

孤想,孤若待她好,她总会知道,不管从前是谁的人,到底最后都会是孤的人。

先生然先生不肯。

先生心中十分介意,命人暗中去查她的身份,还接了卫姝的叔父与舅母来,非要戳破她的身份不可。

诸君,孤早知她是细作,卫姝的身份又怎会是真的。

她很聪明。

串通赵媪和中庶长的人前去截杀卫姝亲眷,都被先生一清二楚,先生每回来议事,都很不高兴。

他确信卫姝身份是假,督促孤早日斩杀,最后总要劝孤莫忘复国大计,万不能被妺喜迷惑心神,忘记了复国大计。

诸君,却也怪不得先生。

卫姝亲眷入魏营之前,又发生了伶人刺杀的事。

魏罂要来受降,在大营犒赏三军,席间安排了伶人持剑进帐,要为孤献木剑舞。

原先都只当伶人要行刺惠王,不知是要行刺于孤,

千机门手眼通天,借献舞混进了伶人之中。

孤在大梁的政敌以长平君与武安侯为首,撺掇竖子魏罂与中山萧氏联合,将千机门细作安插于伶人之中,借邶君投降之机,企图将孤杀之后快,好趁机夺回孤手中的兵权。

诸君,孤见惯了生死。

孤从晋阳尸山血海里走出来,在魏国朝堂位极人臣,看似威重令行,有恃无恐,然哪一日不是履险蹈危,如蹈水火。

而似这样的险象,自孤十五那年进了魏国朝堂,就已经日日都有了。

不过是拿下个小小的邶国,赵人,魏人,中山人,乃至列国君王,全都急得上蹿下跳。

个个儿趋之若鹜,蜂拥而来,趁乱来掺和魏国内政,并安插细作,刺探军情,干些行刺暗杀的勾当,好乘间抵隙,借风使船,趁势来邶国分得一杯羹汤。

难道这其中,小国寡君的邶人,就不会被人利用生事,好在亡国之际求得一线生机么?

诸君,政治斗争哪有不死人的,孤何尝惧死,然壮志未酬,岂能就这么死了。

孤遇神杀神,遇魔杀魔。

兵凶战危,千难万险。

孤的手扣住了弩箭扳机,弩箭就在孤手里,可孤端坐没有动。

能近孤身的人都在一旁,先生,关伯昭,周子胥,还有她。孤要看一看,潜在孤身边的细作还有谁。

诸君,孤知身边有细作,其人掩藏甚好,迟迟也不能查出,孤如头悬利刃,不知何时这利刃就要斩杀下来,要孤性命。

刺客的剑迫在眼前,而孤要一试。

可惜孤还不曾试出,就被她挡在身前。

唉,诸君,她以命相护,孤心中感动,只可惜也在先生面前暴露了她的底细。

无非是一句“让开”。

刺客的利刃在她肩骨之中刺杀矗入,却又猝然抽出,将她的脊背划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

诸君,她认得刺客。刺客亦与她熟识。

刺客是千机门人,那她............

孤也因而知道她就是中山萧氏的人。

诸君,中山萧氏,真是孤一生的死敌啊。

孤亡了他的国家,焚了他的宗庙,他心中必恨极,因而想尽一切法子,投机取巧,奔走钻营,利用一切机会复仇杀孤。

孤与他棋逢对手,也敬他算这乱世的英雄。

终究他与孤做的事,是没什么两样的。

只是诸君,孤平生最恶诈谋算计,她做谁的细作不好,偏偏要做中山萧氏的细作。

刺客的剑第二回刺来时,孤还是回身把脊背留给了利刃。

回身是为护她,亦是要再探孤身边的细作,必得一朝将他试出来不可。

可惜,仍未。

刺客破帐出逃,细作隐藏甚深。

罢。

罢。

罢。

良机已失,便先料理魏国这几个跳梁小丑。

这日就在帐中,孤请她看了第一出戏。

孤命人绑了长平与武安二人,命魏武卒为竖子魏罂上杀威鼓。

鼓,催征也。黄帝伐蚩尤,玄女为帝制夔牛鼓八十面,一震五百里,连震三千八百里。

鸣金收兵,擂鼓进军。

此,是孤烧起的狼烟,是孤向魏国王廷发起进军的烽火。

杀威鼓,杀的是惠王的威,震的是长平武安的胆。帐中列烛如昼,好似大殿庭燎。

金鼓大鸣,轰然乍响。如兵临城下,催趱前来。

击鼓而进,不进则斩。

闻惯了繁弦急管,见惯了轻歌曼舞的竖子魏罂及长平武安,何曾见过这般阵仗。

魏国鼠辈在杀威鼓中瘫倒在地,三魂出窍,心碎胆裂,骇得死去活来。

诸君,魏国王廷就要完了,孤可耐心再等一等。

这疆域万里,子民百兆,唯有孤才是魏国之主,是韩赵魏三家之主。

孤不但要三家归晋,还要坐拥北方,继而包举宇内。

孤在惠王三年时便确信,这样的日子,也不会太久。

孤命人将刺客首级悬于城楼,十面埋伏,诱杀中山萧氏。

谁叫他实在难缠,三番五次地来,无孔不钻,叫孤头疼。

竖子魏罂喜欢伶人,孤便往其帐内送上许多,一个个年轻力壮,成日淫词艳曲,非叫他吃够苦头不可。

诸君,孤这一生短短四十余春秋,请她看过许多出戏,十七年的雪下得无休无止,不知何时天霁,可惜以后,再不会有机会请她好好看一戏了。

刺客的人头被丢进中军大帐时,先生又提起了妺喜之祸来。

诸君,你们知道先生是个十分刻板又严厉的老人,他这辈子无妻无后,没有私欲,活着只为孤,只为晋国,恩师好意,孤不好驳。

孤不好驳,唯有暗中护她。

可孤亦气,气她怎么就是中山萧氏的细作。

孤冷了她几日,不再许她侍奉药膳,也不再命她进帐侍奉。

冷她,亦是气自己。

气自己怎竟不敌中山君,使她迟迟做不了孤的人。

然想起她为孤挨的一剑,到底还是心软了。

孤忍住召她侍奉的冲动,数日不问她的消息,许她去小帐养伤。

诸君,孤想,孤在这时候大抵已经沦陷了。

此六七日,孤抓心挠肺,卧不安枕,干什么都不能静气平心,便是料理军中事务,亦常魂不守舍。

孤,想她。

无一日不想。

孤在她养伤的间隙,在寻一个两全的办法。

既将她留下,又能说服先生,护她周全。

诸君,孤想,孤到底不算是个愚笨的人。

一石三鸟的法子,很快便有了。

孤敕封她为卫美人。

孤是王父,没有敕封之权,敕封是以下犯上,是僭越,然美人终究是个模棱两可的称号。

宫中妇人可为美人,东壁姬妾亦可为美人。

不管是先生,竖子魏罂,还是长平武安两鼠辈,到底没什么可说的。

魏惠王三年四月下,北郡献国。

当日三军拔营,孤命她上了王青盖车。

孤想她入了骨髓。因而命她拆开伤口,孤就似着了魔,望着伤口诱人的红,狠狠地吻了上去。

于伤处舔舐,肌肤相亲,十分用力。

恨不能将她嵌进胸膛,揉进肌骨。

孤想,吾妻阿磐,那一刻也动情了。

这六七日的相思全在这车中发泄。

关伯昭说,“主君是饮鸩止渴。”

饮鸩止渴,乃以毒酒解渴也。

譬犹疗饥于附子,止渴于鸩毒,未入肠胃,已绝咽喉。

孤是运筹布画谋夺天下的人,自然洞隐烛微,擘肌分理,饮鸩止渴的道理,孤怎会不知。

知也仍要。

知也欲罢不能。

孤在车中问她,“你可有什么想求的?”吾妻温静回话,“旦要大人好,奴没有什么可求的。”

孤想,世间诸人无不是你争我夺,趋名逐利,哪有人什么都不求的。

是人便有私心,便有所求。

然吾妻说,“奴想求片刻安稳。”

诸君,至此,卫姝是不是细作,已再没有那么重要了。

是也好,不是也罢。

从此以后,她要的安稳,孤给。

灯枯焰弱,人寂影残,风雪还不曾停息,伯辅送来的老黄酒也就要饮尽了。

吾妻累极,还在熟睡。

孤望着她衣带渐宽,与睡时仍蹙着的眉头,心中难过,泪出痛肠。

诸君,吾妻此生,总为孤抚平蹙紧的额心,孤走后,她还在这深宫之中还有漫长的路要走,谁又来为她抚平一次眉心呢?

孤,痛心疾首,无以复加。

孤是夜将年轻的凤玄一一剖开,不惧被诸君窥察审视,孤要向诸君倾诉当年所思所想,诸君尽可笑话。

孤不曾见过诸君,然诸君皆见过孤。

但请主君笑话之后,记得孤曾在十七年的风雪夜托孤寄命。

是夜漫漫,余生亦长,诸君若知孤爱她成魔,但求诸君往后余生,为孤,照看吾妻,照看稚子。

凤玄在此,拜谢诸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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