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磐愕然抬眸望他,见那一双凤目之中泛著迷离却又十分危险的光。
揪住那人湿透半敞的领口,一双桃眸子呛出了眼泪,却“呜呜”著再说不出话来。
这样的事,她从前在女閭见过几回。
见过几回,却仍不看去想,去看。
那人身上作力,话声却温柔,好心提醒她,“该叫夫君』。”
呛得眼泪汪汪,不敢用齿牙去咬。
是,知道了,该叫父君了。
那温热的指尖牢牢控住她的脑袋,使她挪动不了分毫,他还要耐心提醒,“阿磐,再不许叫大人』。”
记住了,记住了,再不叫大人。
那一身的缠绵黏腻被兰汤清洗得乾乾净净,復又黏腻,復又乾净。
这是阿磐在东壁的第一夜。
她软得好似一根骨头也无。
这一夜,有人交颈並头,亲密无间。
也有人臥不安席,辗转难眠。
后半夜时,听见木纱门外有人急促促地来,也急促促地说话,“將军快放奴进去,奴有急事要稟王父!”
听起来是个婢子。
外头是谢允在拦,“主君与夫人已经睡下了,有什么事天亮了再说。”
那婢子看起来很急,急得要哭了起来,转头朝著里头喊,“二公子烧得厉害!王父快去看一眼吧!”
原来是二公子。
阿磐抬头望谢玄,见那人侧耳去听,眸光沉沉,不知在想什么。
听著谢允低声问,“白日还好好的,怎么会烧呢?”
那婢子焦急,声音不低,室內能听得清楚。
“白日夫人处置家宰,云姑娘和二公子也跟著淋了雨,一回来就不太好,二公子太小,不肯喝药,一喝就吐.......实在可怜......若不是烧得厉害,奴也不敢来惊扰王父......”
你瞧,把原由都归咎到了她头上,暗戳戳地告状呢!
婢子什么胆子,难道不是云姜教出来的话?
谢玄不语,阿磐也不去催问,信与不信,去与不去,他心里自有定夺,问他干什么呢?
外头好几重的人影轻晃,那婢子掩面低泣,“云姑娘和二公子难受得厉害,王父若不去,只怕云姑娘要自己跑来.......若是再受凉,可就不好了.......”
章德楼里的事到底是真是假,谁又知道呢?
是那孩子果真发了热,还是云姜听闻她留宿大明台,有意来扰呢?
阿磐还兀自猜想著,听一旁的人清冷冷地开了口,“去请子期先生。”
是啊,王父不是医官,他去了又能干什么呢?婢子闻言噗通一下跪在地上,苦苦哀求著,“王父就去看看云姑娘和二公子吧!二公子浑身滚烫,那么小的孩子.........实在可怜啊.......”
司马敦嘀咕了一句,“主君又不会看病,大半夜的,跟我走吧,我去请医官。”
果然便催促那婢子走,那婢子初时还有些不肯,但司马敦白日砍人的事还歷歷在目呢,婢子不敢招惹,这才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这是第一回。
第二回,是天还未亮的时候,云姜抱著孩子自己来了。
来了不是找谢玄,是来找阿磐。
这时候谢玄已经收工,正与她在二楼臥房小憩。
楼下是谢允在拦。
但谁拦得住云姜呢?
云姜这样的性子,闹不出个结果来就不会罢休,怎么肯消停呢?
就在二楼,听见孩子不停地哭闹,云姜的脚步把木楼梯踩得咚咚作响,叫声穿透了一楼正堂,清晰地穿进了臥房,“小妹!小妹!”
小黄追著云薑母子狂吠,赵媼和司马敦跟著追了上来。
云姜哭道,“小妹.......孩子烧得厉害......一直在哭,姐姐不知道该怎么办.....怎么都哄不好.......”
孩子就在门外哭,哭得人心烦意乱的。
听得赵媼在门外劝,“到底是云姑娘自己的孩子,是饿了,困了,还是受了凉,生了病,没人会比做母亲的更清楚了。怎么云姑娘,竟连孩子都哄不好?”
云姜听了岂能不生气,她们的影子就打在木纱门上,“赵嬤嬤管得够宽了!我找自己的亲妹妹,找二公子的父亲,与你一个外人有什么关係?”
赵媼一噎,“王父与夫人奔波已久,早都累了,哪里有工夫来帮云姑娘哄孩子呢?”
云姜斥道,“公子在哭,你看不见吗!到底是个下人,谁给你的胆子,敢拦公子见自己的父亲!”
说著话,便將赵媼往楼下一推,赵媼惊叫一声,若不是司马敦眼疾手快地护著,必得身子一歪,滚下楼去不可。
外头吵吵闹闹的,乱作一团。
那人显而易见地不高兴,冷著脸起身下榻,推开木纱门斥道,“闹够了没有!”
云姜抱著孩子就上前来哭,“大人!咱们的孩子烧得厉害!我好害怕.......阿姜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上前抓起谢玄的手,“大人,你摸摸咱们的孩子啊!他烫得嚇人,一直在打摆子........我快嚇死了......”
孩子哭得撕心裂肺,哭得嗓子都哑了,不像是作假。
若是作假,她就不敢拉著谢玄的手往孩子身上引。
阿磐披衣下榻,行至跟前,见那孩子一张脸通红,伸手试了试额头,果然烫得厉害。
云姜淌著眼泪,“他怎么都不喝药........子期先生也没有法子.......一餵就吐......”
整个人神色仓皇,不知所措,不知道该求谁了,“小妹......小妹......姐姐该怎么办啊......姐姐好心疼......”
“大人抱抱他吧.......他是大人的骨肉.......大人怎么忍心.......”
阿磐心中不忍,抬手去抱那孩子。
孩子一直哭,小手抓住那人的袍子,抓得那人眉头微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