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无名之辈,陋巷栖身
出租车最终停下的地方,是在奉天南城一片被遗忘的褶皱里。
车窗外,城市核心区那些璀璨的、仿佛永不熄灭的高楼霓虹早已被远远抛在身后。
空气中开始弥漫一种复杂的气味——劣质煤烟燃烧的呛人微尘、垃圾堆在夏日高温和雨水双重作用下缓慢发酵的酸腐味、廉价香料与小饭馆里炒菜的油烟、以及某种下水道系统年久失修所弥散的、若有若无的隐晦腥臊。
这些气味如同有形的触手,随着湿热的晚风从车窗缝隙钻进来,黏稠地缠绕在人的口鼻之间。
“福…福来巷,师傅,再往前点…路口…停就行…”
中年司机握着方向盘的手依旧微微颤抖,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干涩。
他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副驾驶上那个自报地址后一路沉默的男人。
叶辰没有回应,只是无声地点了下头。
司机如蒙大赦,一脚油门略带慌乱地将车开到了福来巷那被岁月侵蚀得泛着油污的铸铁牌坊柱子旁,急急踩下了刹车。
吱呀——
轮胎摩擦地面的声响在这片拥挤喧闹的旧城区显得微不足道。
“就…就这里了…巷…巷子窄,进…进不去车……”
司机结巴着解释,双手离开方向盘,搁在自己不断颤抖的膝盖上,指节发白。
他的眼神躲闪着,不敢看叶辰,也不敢透过后视镜去看后座上那个无声无息、只剩下微弱气息的血人。
叶辰解开了安全带,动作流畅而迅速。
金属卡扣弹开的轻响在狭小的空间里异常清晰。
他没有丝毫犹豫,直接推开车门。
顿时,巷弄里那些被隔绝了一路的声音如同开了闸的洪水般猛烈灌入耳中。
远处大排档里划拳的喧嚣、劣质音响放出的鼓点混杂着跑调的歌声、夫妻的争吵、孩子的哭闹、三轮车铃铛的催促、以及近在咫尺的、油锅里炸着劣质食物的噼啪声……各种分贝和情绪的噪音在层层叠叠的低矮握手楼之间激荡、发酵,织成一张巨大的、令人晕眩的声网。
更浓烈的垃圾和油腻气味扑面而来。
叶辰下车,高大的身躯瞬间融入巷口昏黄、暧昧的光线下。
他回身探入车内,动作麻利地将那个沉重的军用背囊甩在肩上,同时俯身,如同拎起一件没有生命的货物,将后座上那滩“烂泥”
——已经失去意识的黑衣男子连同那个被防水帆布包裹着的金属盒子,一同拽了出来。
昏迷的男人被他夹在腋下,脑袋软软地耷拉着,随着叶辰的动作晃荡。
盒子则像挂件般被他随意地抓在另一只手里。
他的动作没有丝毫拖泥带水,甚至没有理会那个躺在后座、被他们带出来的那滩暗红污迹——那是血水和泥水混合留下的印记,像一块丑陋的烙印印在浅色的出租车座套上。
叶辰用脚一带,“嘭”
地一声关上了后车门。
然后,他微微前倾,将手臂搭在副驾驶摇下的车窗框上,目光沉静地看向里面脸色煞白、魂不守舍的司机。
中年司机猛地一哆嗦,看着窗外那张在昏黄路灯下明暗不定、透着难以言喻压迫感的脸孔,嘴唇翕动了一下。
“车费…加清理费。”
叶辰的声音不高,但在车内的封闭空间和窗外的嘈杂背景音中,异常清晰地传入司机耳中。
不等对方反应,一样东西被他丢了进来。
咚。
一声沉闷的轻响。
一枚硬币落在副驾驶的真皮座椅上。
不是常见的纸币,也不是钢镚儿。
它约莫一元硬币大小,但更厚实,沉甸甸的。
材质非金非铜,泛着一种幽冷深沉的古铜色光泽,表面似乎蚀刻着极其复杂精细的花纹,隐约是一只盘旋缠绕的巨兽,利爪獠牙,带着某种洪荒莽荒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