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裂缝湮灭的最后一丝银白光屑,如同被无形巨手抹去,彻底消散在腐烂深坑浓稠得化不开的黑暗里。死寂,比之前更深沉的死寂,如同厚重的裹尸布,重新覆盖了这片区域。唯有毒沼偶尔冒出的墨绿色气泡破裂时发出的“啵”的轻响,以及更远处隐约传来的、不知名生物的低沉嘶吼,证明着这片绝地并非完全的死域。
高楠悬停在先前激战区域的边缘,脚下是兀自翻滚、蒸腾着刺鼻气味的毒沼陷坑——那是秩序净化光柱留下的创伤。他周身的灰黑色混沌气流如同倦归的游蛇,缓慢而疲惫地流转着,竭力修复着与秩序之力正面碰撞带来的、深入本源的灼伤与撕裂感。面板上,【存在稳定性】的数字艰难地定格在 50.1% ,仿佛随时会跌回百分之四十九的危险区间。每一次呼吸(更准确地说,是能量粒子的吞吐),都牵扯着灵魂层面的刺痛。
但他的纯黑瞳孔深处,却没有丝毫的松懈或颓丧,反而燃烧着一种近乎冷酷的冷静。【归墟之眼】被催发到极致,如同最高精度的雷达,以他为中心,呈球状向四面八方无声地扫描、感知着。
来了。
东南方向,约三公里外,一股阴冷、粘稠、带着强烈尸腐气息的精神波动,如同潜流般悄然蔓延而来,所过之处,连毒沼的翻涌都似乎凝滞了片刻。西北方,一片由巨大、苍白兽骨堆积而成的“山丘”后方,传来沉闷的、仿佛重物拖行的摩擦声,伴随着一种令人心悸的蛮荒威压。更远处,还有几道或诡谲、或暴戾、或充满贪婪窥探意味的气息,若隐若现,如同暗夜中的狼瞳,从不同的角落亮起,不约而同地锁定了这片刚刚爆发过惊人能量冲突的焦点区域。
这些,才是腐烂深坑真正的“居民”,是能在这种极端环境下生存乃至称霸的“地头蛇”。它们的个体实力或许不及全盛时期的巴格或瑟维斯,但它们对环境的适应力、以及可能存在的诡异能力,在主场作战时,威胁程度只会更高。
“不能停留,更不能被合围。”高楠瞬间做出判断。以他现在的状态,同时应对多个未知的深坑霸主,胜算渺茫。必须立刻找到一个能够隔绝探查、易守难攻的临时据点,争取到宝贵的恢复时间。
他深吸一口“气”(实质是吞噬周围弥漫的混乱能量粒子),将【混沌隐匿】特性提升至当前所能达到的巅峰。整个人仿佛彻底融入了周围污秽、混乱的能量背景辐射中,化作一道几不可查的阴影,悄无声息地向着与那几股气息来源大致相反的方向——深坑更深处、能量反应更为死寂和混乱的区域潜行而去。
【归墟之眼】如同最精密的探测器,穿透层层毒瘴与黑暗,细致地扫描着下方的地形地貌、能量节点分布、空间结构稳定性,以及任何可能存在的资源或危险。
在崎岖坎坷的“地面”上潜行——这“地面”并非泥土,而是由不知名年代的巨大兽骨、破碎的战舰装甲板、扭曲的金属构件、以及凝固的沥青状毒质混合堆积而成。他避开了一处不断向外喷吐着紫色神经毒气的裂缝,绕开了一片看似平静、实则【归墟之眼】反馈其下方蕴含着恐怖吸力的流沙泥潭,甚至远远感知到一团在低空飘荡、散发着强烈精神污染波动的半透明怨念聚合体。
约莫半小时后,他的“目光”锁定了一处异常。
那是一座半倾覆的、规模庞大的古代战舰残骸。它像一头搁浅的锈蚀巨兽,以一种近乎悲壮的姿态,斜斜地插入一片相对坚硬的黑色礁石区中。舰首和近半舰身深深埋入粘稠的毒沼,露出水面的部分也有三四层楼高,舰体表面覆盖着厚厚一层散发着幽绿色荧光的腐蚀苔藓和如同血管般蠕动的暗红色寄生藤蔓,提供了绝佳的天然伪装。更重要的是,【归墟之眼】反馈,这艘战舰的主体框架采用了一种异常坚固的抗腐蚀特种合金,即便经历了漫长岁月的侵蚀,其龙骨和关键舱室的结构依然相对完整。尤其是在战舰中后部的引擎区域,隐约残留着一个极其微弱、但尚未完全熄灭的能量信号源,并且伴随着一个低功率运转的应急屏蔽力场!
“就是这里了!”高楠心中一动。一个结构坚固、拥有天然伪装、还自带残余防护力场的现成“堡垒”,简直是为他量身定做的初始基地。
他如同没有实体的幽灵,滑入冰冷刺骨、散发着强烈腐蚀性的毒沼中。混沌气流自然在体表形成一层薄膜,将污水隔绝开来。他选择了一个位于水线以下、较为隐蔽的鱼雷发射管缺口,如同游鱼般钻了进去。
舰体内部是一个被时间遗忘的世界。黑暗浓稠得如同实质,只有零星几点类似磷火的微生物发出的惨淡光芒,勉强勾勒出倾斜的通道和扭曲的阴影。空气污浊不堪,混合着陈年血腥、变质机油、金属锈蚀以及有机物腐烂的复杂恶臭,足以让任何普通生物瞬间昏迷。脚下甲板覆盖着滑腻的沉积物和碎骨,每一步都需要格外小心。墙壁上布满了巨大的爪痕和早已干涸发黑的喷溅式血迹,无声地诉说着这里曾发生过的惨烈搏杀。但现在,这里一片死寂,只有几只依靠啃食金属锈垢和微量辐射为生的变异甲虫,在黑暗中窸窣爬行,感受到高楠散发出的无形威压后,迅速躲进了缝隙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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