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一路向南,窗外的景色逐渐褪去城市的繁华与喧嚣,道路两旁的高楼被低矮的平房、稀疏的树林和空旷的田野取代。
越过南四环,大兴桥,视野更加开阔,也愈发荒凉。
于是小红马的引擎声也显得愈发嚣张。
车窗摇下一截儿,夹着淡淡草木焚烧味道的风灌进来,吹得李乐的头发如波浪舞动着。
“咯噔”
两下,车子从主路一个挂着大星火车站路标的路口,拐进了一条新修的辅路。
副驾的陆小宁和后座的刘樯东都皱着眉。
小陆是忧心刚刚那两道沟,而东哥,则是一脑门子的疑惑。
往前,平坦笔直的柏油路还在,两侧则是大片待开发的荒地、零散的村子、稀稀拉拉的行道树和远处工厂粗笨的轮廓,蒙着一层灰扑扑的颜色。
大片收割后的玉米地茬子裸露着,枯黄的杂草在寒风中瑟缩。
一些地方围起了蓝色铁皮围挡,枯黄的杂草从缝隙里钻出来,在阳光下招着手。
“表师弟,你这是,往哪儿开啊?”
刘樯东终于忍不住开口,身体往前倾了倾,努力辨认着窗外,“这都到大星地界了?再往前....都快到礼贤了?”
心里犯嘀咕,这路越走越偏,两边人影都见不着几个,只有偶尔几辆满载建筑垃圾的“撞大运”
喘着粗气擦肩而过,卷起漫天尘土。
“啊,快了,”
李乐目视前方,稳稳把着方向盘,“大星火车站南边,南各庄那里。”
“咋的,难不成想学去年那个演员,把我给绑了?我可告诉你啊,要钱没有,要命一条,还欠一屁股饥荒呢!
我浑身上下就剩点钢镚儿,身上这套行头都不值你那车轱辘。”
李乐嗤笑一声,“绑你?刘老板,你除了一屁股债,还有啥值钱的玩意儿值得我惦记?是那堆压仓库的光盘?还是你手里的等着付款的账单?”
刘樯东被噎了一下,讪讪地靠回椅背,“嘿,话不能这么说,好歹我这摊子……”
“好歹你这摊子刚拿了豫省那家的500万,对吧?”
李乐从后视镜里瞥了他一眼,语气平淡得像在聊天气。
此话一出,车内的气氛仿佛凝固了零点一秒。
引擎的轰鸣、风声,甚至陆小宁还在收尾的笑声,都被一瞬间放大了。
刘樯东的笑容僵在脸上,随即像潮水般急速褪去,眼神锐利起来,盯向后视镜里李乐那张侧脸。
“李乐,你什么意思?”
话里,带着一种被戳破隐秘的警惕和不快。
李乐却轻描淡写道,“豫省来的那五百万救火钱,好听点叫战略投资,实际到账多少?三百万有没有?剩下的两百多万,绑着对赌协议吧?年底前净利润年增长百分之十?达不到,后面的钱毛都没一根,前期还要缩水?”
“啧啧啧,这算盘,这是拿你当小鬼子整了。
我说表师兄,你这债背的,有点烫手啊。”
刘樯东的脸色彻底变了,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眼神复杂地盯着李乐的后脑勺。
自己最近日夜焦虑的根源就是这个。
资金链紧绷,那笔救命钱拿得憋屈,对赌目标像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压得他喘不过气,甚至刚才在张处面前不得不弯腰的深层次原因。
可这些核心条款细节,连公司里很多中层都不完全清楚,一股寒意夹杂着被彻底看穿的窘迫,无声地在狭小的车厢里蔓延开。
“你,你怎么知道的?”
刘樯东忽然开口,手不自觉地攥紧了车门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