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书客：茶馆志怪 第94章 柳娘怨（中）

（醒木脆响，灯火摇曳，说书人的声音添了几分凝重）

石磊终究是没能对柳娘的鬼魂开口。那份夜半相会的温情，如同浸了蜜的毒药，让他贪恋，也让他心虚。在村人不断的劝说和父母日渐焦灼的目光下，他终究是妥协了。他想着，柳娘那般善解人意，若知晓他的难处，定不会怪他。他只是续弦，为留个后，心里最重要的位置，永远还是柳娘的。

经媒人撮合，邻村一个叫秀云的姑娘嫁了过来。秀云家境寻常，模样周正，性子看着也温顺。婚事办得极为低调，没有吹打，没有宴请，一顶小轿悄无声息地将新妇接进了石家那间依旧残留着柳娘气息的院落。

新婚之夜，石磊看着眼前盖着红盖头的秀云，心中没有半分喜悦，只有沉甸甸的愧疚与不安。他甚至不敢去看院中那棵老槐树，仿佛柳娘正站在那里，冷冷地望着他。

秀云是个本分女子，虽觉夫君沉默寡言，待她也有些疏离，只当他是思念前妻，便也小心翼翼地伺候着，将家中打理得井井有条。白日里，石磊依旧去做他的木工活，只是心神不宁，手下常出错。秀云默默地将做好的饭菜温在锅里，为他缝补浆洗，尽着一个妻子的本分。

然而，每当日落西山，石磊的心便揪紧了。他害怕子时的到来。起初几夜，他借口劳累，早早熄灯，试图蒙头睡去，逃避与柳娘的相会。可他的魂体依旧会在子时不由自主地离窍，而柳娘，也如期而至。

“磊哥，近日可是身子不适？我看你精神愈发不济了。”柳娘的魂影飘在床前，关切地询问，声音依旧温柔，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疑虑。她伸出手，想如往常般虚抚他的脸颊，那冰冷的触感让石磊猛地一颤。

“没……没有，只是……活计忙，有些累。”石磊眼神躲闪，不敢与她对视。

柳娘沉默了片刻，幽幽道：“那你早些安歇，我……我看着你睡。”她便静静地立在床边，直到鸡鸣方散。

石磊心中备受煎熬。与秀云相处越久，他越觉得对不起这个温顺的女子，也越无颜面对夜夜前来、深情如旧的柳娘。他开始刻意拖延回家的时间，或在院中磨蹭到深夜，试图错过子时。可那离魂的牵引之力，却不受他控制。

如此过了半月有余。柳娘终于察觉了异样。石磊不仅精神恍惚，身上竟隐隐沾染了一丝陌生的、属于活生生女子的气息！那是一种温暖的、带着皂角清香的、与她这冰冷鬼魂截然不同的生气！

这一夜，石磊再次魂体出窍，却见柳娘并未如常等在房中。他心中莫名一慌，飘出屋外，但见月光下，柳娘的魂影正死死盯着窗户上贴着的大红“囍”字剪纸！那是秀云前几日贴上去的，石磊竟未曾留意撕下！

柳娘缓缓转过身，原本苍白清丽的脸，在月光下竟隐隐透出一股青气，眼神不再是温柔，而是充满了被背叛的震惊、和一种逐渐凝聚的冰寒。

“她……是谁？”柳娘的声音尖锐起来，带着刺骨的冷意。

石磊如遭雷击，噗通一声（魂体竟也做出跪姿），涕泪交加地将事情原委道出，不住磕头：“柳娘！我对不住你！可我……我不能让石家绝后啊！我心里……心里始终只有你一个！”

柳娘听着，身形剧烈波动，周围的温度骤降，她猛地伸手指向卧房方向，声音凄厉如同夜枭：“绝后？那我呢？！我算什么？！你我阴阳相守，誓言犹在耳边，你竟另娶新欢！石磊！你负我！你负我——！”

怨气如同实质的黑雾从她身上蒸腾而起，她不再看石磊，身影化作一道阴风，猛地扑向了石磊与秀云安睡的卧房！

次日清晨，秀云从噩梦中惊醒，脸色惨白，浑身冷汗。她推醒身旁同样睡眠惺忪、神色惊惶的石磊，声音发颤：“相公……我……我昨夜梦见一个穿着白衣服、脸色青白的女人……她……她一直站在床边盯着我，眼神好可怕……还……还掐我的脖子……”

石磊闻言，脸色瞬间变得比秀云还要难看，他知道，柳娘来了！她发现了！她怒了！

在秀云惊恐而疑惑的追问下，石磊再也无法隐瞒，只得将柳娘鬼魂夜夜前来相会，以及自己因何再娶之事，和盘托出。

秀云听得目瞪口呆，既惧那女鬼，又怜丈夫处境，更悲自己命运，一时间泪如雨下。

石磊心中既愧且怕，思前想后，觉得必须与柳娘做个了断。他不能眼睁睁看着秀云被吓坏，也不能再这样欺骗柳娘。他决定今夜就去与柳娘说清楚，求她放下执念，去转世投胎。

是夜，他独自来到柳娘坟前，壮着胆子呼唤。柳娘的魂影缓缓浮现，面色竟平静得出奇，只是那眼神深处，藏着一丝令人心悸的冰冷。

石磊跪在坟前，苦苦哀求：“柳娘，是我对不起你！你打我骂我都行！只求你放过秀云，她是无辜的……你也……你也早日去投胎吧，别再滞留阳间受苦了！”

柳娘静静听着，良久，嘴角竟扯出一抹诡异的微笑：“投胎？磊哥，你我情深，何须投胎？你放心……我不会怪你，也不会伤害那个女子……你回去吧，日后……我自有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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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听书客：茶馆志怪请大家收藏：()听书客：茶馆志怪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她的声音轻柔，却让石磊脊背发凉。他还想再说什么，柳娘的身影已悄然散去。

石磊失魂落魄地回到家中，总觉得柳娘那平静之下蕴藏着极大的恐怖。他将柳娘的话告诉秀云，秀云更是害怕，紧紧抓着他的衣袖：“相公，我害怕……那女鬼……她的话不能信！我们……我们去求求村东头的七叔公吧？他年纪最大，懂得多……”

石磊此刻也已六神无主，闻言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第二天一早，他便带着秀云，提了礼物，匆匆赶往村东头那座最古老的院落，找到了须发皆白、据说已过百岁的七叔公。

在七叔公那布满岁月痕迹的堂屋里，石磊跪倒在地，将如何与鬼妻相会，如何再娶，以及昨夜柳娘那诡异的反应，原原本本，毫无隐瞒地说了出来。

七叔公闭目听了许久，布满皱纹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待石磊说完，他缓缓睁开那双看透世事的浑浊眼睛，叹了口气：“痴儿啊……人鬼殊途，强求必生祸端。那柳娘生前温婉，死后因你深情执念未散，如今遭此‘背叛’，怨气已生，恐已化为厉鬼，绝非你三言两语能化解了。”

“那……那该如何是好？”石磊与秀云齐齐叩首。

七叔公沉吟片刻，目光投向院外：“为今之计，唯有请动阴司正神，强行拘拿。你回去后，于今夜子时之前，寻一头黑牛，一匹白马，拴于家门左右。牛马通灵，可为引子，或能感应地府阴差……届时，或可引来‘牛头马面’，收了那孽障去地府论罪。只是……此举有伤阴德，你需想清楚。”

石磊与秀云对视一眼，均看到对方眼中的决绝。事已至此，已无他路可走。

是夜，月黑风高。石家院门左右，果然拴了一头健壮的黑牛和一匹温顺的白马。夜风吹过，带来刺骨的寒意。

卧房内，烛火摇曳。石磊与秀云和衣而坐，紧紧靠在一起，听着窗外风声呜咽，心中充满了恐惧与不安的等待。他们不知道，七叔公的办法是否有效，更不知道，那满腔怨毒的柳娘，今夜会带来怎样的报复。

（醒木重拍，灯火猛地一跳）说书人语气急促，带着山雨欲来的紧张：“黑牛白马已备，阴差能否如期而至？怨气冲天的柳娘，今夜又将施展何等手段？这跨越阴阳的孽缘，是就此了断，还是会酿成更大的惨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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