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书客：茶馆志怪 第19章 画境缘（上）

说书人拨亮油灯，光晕柔和，映得他脸上皱纹也似浅了几分。他嗓音不似往日沙哑，反倒带上一丝缥缈。 诸位，可知这大千世界，除了咱们这肉眼凡胎所见的光景，可还有别的乾坤？譬如那画师笔下，山水人物，花鸟虫鱼，若是注入了神魂心血，是否也能自成一界，别有洞天？今日这故事，便与一幅壁画有关。

话说前朝隆庆年间，江南有位年轻书生，姓柳名梦梅。这柳生虽出身书香门第，却无心功名，只醉心于丹青之道，尤爱人物画，立志要画出“倾国倾城、宛如生人”的仕女图。他性情孤高，常言道：“画皮易，画骨难；画形易，画魂难。”寻常女子，他总觉得缺了那份灵动神韵，难入画境。

这年春日，柳梦梅携书童，负画囊，游学至皖南一座名为“云翠”的古镇。镇外有座荒废多年的古寺，名唤“栖云禅院”。据传前朝香火鼎盛，后因战乱僧众离散，便渐渐败落了。柳生听闻寺中藏有前代壁画，笔法精妙，便动了探访之心。

这日午后，细雨初歇，山色空蒙。柳生独自一人，踏着湿滑的青石板路，寻到了那座掩映在苍松翠柏间的古寺。寺门朱漆剥落，石阶生苔，一派萧索。他推开虚掩的寺门，迈步而入。

寺内庭院深深，草木幽深，唯有鸟鸣啁啾，更显寂静。他信步走入大雄宝殿，殿内佛像蒙尘，蛛网暗结，光线昏暗。然而，当他目光转向殿内墙壁时，却不由得呼吸一窒，整个人都呆住了。

只见那东面墙壁上，绘着一幅巨大的壁画！画功之精湛，堪称鬼斧神工！

画的并非佛经故事，而是一幅春日游园图。

画面中央，是一座精巧的园林。亭台楼阁，假山池水，奇花异草，无一不备，布局精妙，意境幽远。而更令人惊叹的，是画中的人物。数十位古装仕女，散落园中，或凭栏远眺，或池边戏水，或花下扑蝶，或亭中对弈。她们衣袂飘飘，姿态万千，容貌更是清丽绝俗，眉眼含情，仿佛下一刻便会从画中走下来一般！

柳生痴痴地望着，心神完全被那壁画摄了去。他从未见过如此生动、如此富有生命力的画作！那些女子，似乎不是用笔墨画成，而是被仙人之手，将活色生香的魂魄，直接点化在了墙壁之上！

他尤其注意到画中池畔的一位白衣女子。那女子正俯身探向水面，伸出纤纤玉指，似要触碰水中游鱼。她侧着脸，只能看到秀美的鼻梁和微微上扬的唇角，带着一丝纯真又狡黠的笑意。一头青丝如瀑，仅用一根简单的玉簪松松挽住。虽未见全貌，但那风姿，已让柳生心旌摇曳，难以自持。

“妙啊！真乃神品！”柳生抚掌赞叹，忘乎所以，“若能得见此女真容，与之论画，死亦无憾！”

他情不自禁地走近壁画，伸出手，想要触摸那白衣女子的衣带，感受那笔墨间的温度。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冰冷墙壁的刹那——

异变陡生！

那壁画之上，竟凭空生出一股无形的吸力！同时，画中景致仿佛活了过来，园林中的花草微微摇曳，池水泛起涟漪，那些仕女的衣袂似乎也在随风飘动！更有一缕极淡雅、似兰似麝的幽香，从画中弥漫而出，钻入柳生鼻端。

柳生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眼前光影乱舞，耳边似有仙乐缥缈。他“啊呀”一声，站立不稳，整个人竟被那股力量拉扯着，向前扑去！

他下意识地闭上眼，以为要撞上坚硬的墙壁。

然而，预想中的撞击并未到来。他只觉身体一轻，仿佛穿过了一层温暖湿润的水幕，脚下触感也变得柔软——不再是冰冷的殿砖，而是绵软的芳草地！

他惊疑不定地睁开双眼。

这一看，更是惊得他目瞪口呆，恍如梦中！

哪里还有什么破败的古寺大殿？他此刻，赫然正站在一片鸟语花香、暖风拂面的园林之中！眼前是精巧的亭台，身旁是潺潺的流水，头顶是湛蓝的天空和明媚的春日！这景致，这布局，分明就是那壁画中的世界！

他难以置信地环顾四周。只见不远处，几位穿着鲜艳古装的仕女正在花丛间嬉笑追逐，她们的欢笑声清脆悦耳，如同仙音。更远处的水榭中，有女子在抚琴，琴声悠扬婉转。

这一切，如此真实！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花草的芬芳，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他甚至能感受到微风拂过面颊的轻柔。

“这……这是何处？我莫非是在梦中？”柳生喃喃自语，用力掐了自己手臂一下，一阵清晰的痛感传来。

不是梦！

“公子从何而来？为何在此发呆？”一个清脆如黄莺出谷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柳生猛地回头。

只见一位身着鹅黄色衣裙、梳着双环髻的少女，正俏生生地立在他身后不远处，歪着头，好奇地打量着他。这少女眉目如画，灵动可爱，正是画中扑蝶的少女之一！

“小……小生柳梦梅，误入此间，惊扰姑娘了。”柳生连忙拱手作揖，心潮澎湃，难道自己真的进入了画中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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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听书客：茶馆志怪请大家收藏：()听书客：茶馆志怪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黄衣少女掩嘴轻笑：“原来是外来的客人。既来之，则安之。我家小姐正在前面水轩赏荷，公子若有雅兴，可随我来。”

小姐？柳生心中一动，莫非是……

他强压住心中的激动与困惑，跟着黄衣少女，沿着蜿蜒的曲径向前走去。穿过一片竹林，眼前豁然开朗，一方碧波荡漾的荷塘呈现眼前，塘边建有一座精致的水轩。

水轩中，一位白衣女子凭栏而立，正望着塘中盛开的莲花出神。她身姿窈窕，气质清冷，宛如出水芙蓉，不染尘埃。

正是柳生在画外所见，那位池畔戏鱼的白衣女子！

此刻，她似乎听到了脚步声，缓缓转过身来。

柳生终于看清了她的全貌。

眉如远山含黛，目似秋水横波。琼鼻樱唇，肤光胜雪。她的美，不似凡尘俗物，带着一种画中人才有的、不真切的完美与空灵。尤其是那双眼睛，清澈见底，却又仿佛蕴藏着千言万语，让人一见便心生悸动。

“小姐，这位是柳梦梅柳公子，从外面来的。”黄衣少女禀报道。

白衣女子目光落在柳生身上，并无惊诧，只是微微颔首，唇角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声音清越如玉磬：“小字素娥。柳公子有礼了。”

她的目光似乎能穿透人心，柳生只觉心跳如鼓，一时间竟忘了言语，只痴痴地望着她，仿佛整个魂灵儿，都已系于这画中仙子的身上。

水光潋滟，映照着轩中人与景，亦真亦幻。柳生浑然忘却了寺院的破败，忘却了尘世的烦扰，只觉此间乐，不思蜀也。

说书人话音渐低，端起茶杯，却不饮，目光悠悠，仿佛也沉浸在那画中仙境。 诸位，您说这柳梦梅，是机缘巧合，还是被那画壁摄了魂魄？那名为素娥的女子，是画中仙，还是……别的什么？这画中世界美则美矣，然则太过完美之物，往往暗藏玄机。柳生沉醉其中，却不知他踏入的，或许并非仙境，而是一场更为惊心动魄的……幻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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