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墙之下,阴影更浓。负责操控各类陷阱机关和作为预备队的民兵们,隐蔽在事先挖好的掩体、或者利用地形构筑的临时工事之后。他们紧握着手中略显陈旧却依旧锋利的武器,手心里因紧张而渗出的汗水,让木质的枪杆变得有些湿滑。在这极致的寂静中,自己的心跳声如同擂鼓,在耳膜内“咚咚”作响,仿佛要挣脱胸腔的束缚。更后方的谷地内部,由周谨和阿木统筹指挥的后勤队伍,刚刚将最后一批箭矢、火油和急救药材转运到城墙根下的隐蔽储备点,此刻也按照预案,进入了指定的待命区域,随时准备应对前方的任何需求。谷内大部分的民居和工坊都漆黑一片,陷入了沉睡般的寂静,只有核心指挥所、通讯节点以及必须持续运转的军工工坊深处,还透出些许微弱而警惕的光芒。
林凡没有留在相对安全舒适的地下指挥所。他与铁叔、孙铮、孙烨等军方核心将领一起,亲自巡视着几处最为关键的防御区段。
在一处棱堡的射击阵位后,林凡停下脚步,低声询问一名目光紧盯着城外的弩兵班长:“弩弦都反复检查过了?备用箭匣就在最顺手的位置?”
那班长闻声,身体微微一震,立刻压低声音回应,语气带着压抑不住的紧张,但更多的是不容置疑的坚定:“回谷主,弓弦张力十足,反复校验无误!三匣共九十支弩箭,就在脚边木箱,伸手便可取用!”
在另一段城墙,林凡走到一名靠着墙垛、怀里抱着雷火铳的年轻士兵身旁。那士兵脸上还带着些许未脱的稚气,嘴唇紧抿,借着微弱的光,能看到他鼻尖渗出的细密汗珠。林凡轻轻拍了拍他冰凉的肩甲,声音平和:“怕吗?”
年轻士兵猛地回过神,看清是林凡,喉咙滚动了一下,有些结巴地老实回答:“有……有点怕。但,但想想谷主您说的话,想想俺爹娘和妹子还在谷里,就……就不那么怕了!不能让他们遭殃!”
林凡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安慰的空话。恐惧是人之常情,尤其是在面对未知而强大的敌人时。但只要守护的信念足够坚定,这份恐惧便能转化为与敌偕亡的勇气。
另一边,铁叔如同巡视自己领地的雄狮,沉稳的脚步踏过每一块墙砖。他时而停下,用指关节敲打一下水泥浇筑的墙面,感受着那坚实无比的反馈,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神色;时而又动手调整一下某处堆放的擂石,确保其重心稳定,一旦推下,便能沿着预定的轨迹,给攀城的敌军造成最大的杀伤。他虽沉默寡言,但那如山岳般沉稳的身影本身,就是对所有守军士卒最有效的鼓舞和定心丸。
整个林谷,万人屏息,如同一头匍匐于黑暗中的洪荒巨兽,它收敛了所有的声息,将庞大的身躯融入夜色,唯有那布满周身的尖锐利刺和冰冷甲胄,在黑暗中无声地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寒芒。它张开了所有的感知,绷紧了每一寸肌肉,等待着猎物进入最佳的扑杀距离。
时间在死寂中缓慢流逝,东方的天际,那抹代表着黎明的鱼肚白,正顽强地、一寸寸地撕裂浓重的黑暗,试图为大地带来一丝光亮。
就在这光与暗彼此纠缠、混沌未明的临界时刻——
“嘚嘚嘚……嘚嘚嘚……”
一骑快马,如同撕裂寂静布帛的利箭,从望北城方向沿着官道疯狂疾驰而来!急促到令人心悸的马蹄声,毫无征兆地炸响在黎明前的原野上,敲打出死亡的鼓点!马上骑士的身影在熹微的晨光中显得模糊而颠簸,但其背上插着的、代表最紧急军情的三支红色令箭,却刺目无比!
那骑士不顾一切地冲向镇荒城下,在吊桥前猛地勒马,战马人立而起,发出一声凄厉的长嘶。骑士几乎是从马背上滚落,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向着城头嘶声呐喊,声音因极度的疲惫和激动而扭曲变形:
“报——!!!邢军……邢军动了!前锋营已拔寨起行,正向镇荒城开来!兵力约两千!望北城方向,亦发现敌军偏师,试图绕过城池,牵制我军!”
这嘶哑的呐喊,如同最后的丧钟,又如同进攻的号角,瞬间穿透了城墙的寂静,传入了每一个紧绷的耳中。
所有人都明白,那令人窒息的等待,结束了。
林凡深吸了一口黎明前那冰冷而潮湿、带着泥土和青草气息的空气,他的目光骤然变得锐利如刀,仿佛能劈开眼前的晨雾。他缓缓扫过城下那片正在晨光中逐渐显现出狰狞轮廓的死亡地带,扫过身边每一个因这最终消息而身体微震、却瞬间将目光投射过来的坚毅面孔。
他没有说话,只是缓缓地,极其稳定地,举起了他的右手。
这一刻,城墙上下,成千上万道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瞬间聚焦于那只骨节分明、稳定如山的手上。空气,在这一刹那,彻底凝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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