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占尽天时地利人和,任何小把戏都可能会成为逆转大局的钥匙。
桃竹仙听进去了闻潮生给她讲述的那些,心里已经隱隱给雷明与关云开贴上了“叛徒”的標籤,路上距离二人都不住远了些,眼光还时不时隱晦地往二人身上瞥。
这些小动作被仲春捕捉,她的眉头微微一皱。
闻潮生被餵下了软筋散,仍是一路宛如病入膏肓之人,有气无力地趴在了马车拖拽的草垛上。
这马车似乎才搭建不久,磨合不好,一路行进,关节发出了嘈杂刺耳的声音,不知不觉加重了眾人內心的烦躁。
好消息是……朱白玉滚蛋之后,闻潮生终於不用再趴在车底,被一大堆稻草压著,浑身刺挠。
从云溪继续南行,天气转冷,一行二三十人行於官道,闻潮生扫了一遍队伍,除了最开始的那几人之外,如今跟著的人中又多了十名三境的高手,这些人皆使刀剑,身上隱縈一股血气,都是不好惹的主。
这些人未必比书院闻潮生的那些同门修为更深,但若是真动起手来,必然阴毒狠辣得多,其中一些血性重者,指不定还会拼命,那便更为难缠。
如今闻潮生联繫不上朱白玉,也不知道对方究竟有什么计划,很难与朱白玉配合。
他闭目静息,半日之后,闻潮生实在被风吹得口乾舌燥,与身旁一人討来水喝,他本没给闻潮生好脸色,但见桃竹仙的眼神,还是將自己的水壶递了过去,闻潮生仰头直接喝了个精光,望著空空如也的水壶,那人眼睛登时便一瞪。
“他娘的,你是水牛?”
闻潮生真诚地向他道谢:
“你杯子有些味儿,该洗洗了。”
那人用几乎要杀人的目光盯著闻潮生,若非知道闻潮生对於此次行动的重要性,他一定得在眼前这人的身上扎几个窟窿。
“看你能囂张到几时。”
他冷冷放话。
二人之间的小插曲溶解了队伍里的沉默,於是又有人讲出了內心的疑惑:
“怪事,往日这条路上该有不少商队,为何今日一人都没看见?”
云溪是一座重要的商业枢纽,四通八达,南行连贯许多州城,因此他们所行路途上,总有许多商队来往,可今日,这条小路上仅有风声徐徐,目之所及,淒草歷歷,碎石遍布,以及远方那道横贯南北一线天的“万石峡”。
此峡两旁皆是荒山,禿然一片,冬日凌虐一整季之后,山腰处仅有碎石大片,风吹得疾了,常有滚石坠落。
望著前方地形,闻潮生心头渐渐暗沉,他心中若有所感,但在犹豫自己究竟要不要开口。
这条路上没有遇见商队,没有遇见任何人,再加上这样的地势,他几乎已经確定山顶有人在埋伏,而且不是弩手,便是碎石滚木,这些陷阱与埋伏对於四境的高手倒是用处有限,一般不太可能伤得了他们,除非他们状態较差……但对於三境乃至以下的武者,已经足以构成相当的威胁!
再加上他服用了软筋散,路上没法运转不老泉祛毒,几乎没有自保之力,唯有靠著桃竹仙与其他人的帮衬,能有可能活下来。觉得不对劲的自然不可能只有闻潮生一人,但这是他们的必经之路,若不然只有攀山,那又得耽误好几日的功夫。
“要上山查一下么?”
孟徵轻抚白须,如是看向了鸟翁,后者埋下头,轻轻掏出了袖中的两只飞鸟,苍老的指节抚摸著它们的头,而后手腕轻扬,那两只飞鸟便各自飞向了一边山顶,巡迴一圈后归於鸟翁掌间。
“山顶无人。”
得到了鸟翁的肯定回答,仲春便勒令队伍继续前行,闻潮生的目光仍然紧紧盯著两侧的山,心中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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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仍旧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马蹄践踩於平坦大道上,噠噠作响,滚动的车轴已然发出难听的声音,臥於乾草间的闻潮生趁著眾人的注意力都在两侧的山上,偷偷运转不老泉开始解毒。
不老泉是闻潮生最大的底蕴之一,因此他不能轻易暴露,好在前些在书院的日子里,闻潮生没有懈怠修行,对於“不老泉”与“鯨潜”掌握得愈发嫻熟,此刻即运即停,虽然解毒起来极慢,好歹一点点磨了些药效,不至於完全动弹不得。
隨著队伍行进到了万石峡中部的时候,风便吹得愈疾,呜咽隱隱吹成了悽厉的哀嚎,两侧的山间不时有细密的沙砾碎石被吹落得滚下,劈里啪啦落在官道的两侧荒地,毫不留情地摧残著半生半死的杂草。
走在最前的仲春眉毛忽然微微一挑,她勒停胯下骏马,仰头望著右侧荒山上,目光长凝。
眾人见状,即刻戒备。
闻潮生想到了先前在苦海县外的那个雪夜,对著一旁的桃竹仙说道:
“有埋伏。”
桃竹仙牵引马儿靠近闻潮生所在的马车,声音平静:
“莫要疑神疑鬼,鸟翁方才已经查看过山上。”
闻潮生也望著仲春望著的地方,眉头紧紧皱成了一团。
“鸟只能看见表面,看不见里面。”
“对方这是有备而来,咱们恐怕有麻烦了。”
他话音刚落,山上荒土忽然破开,碎土似浪翻滚,一个又一个的人竟从下面钻出,弯弓搭箭,箭头的寒芒快过一线天內吹过的狂风,倏然之间乘风而至,在虚空中划过一道道几乎完美的弧线!
“敌袭!”
孟徵迎上了第一根利箭,他单手稳稳接住,鬚髮飘飞,沉声大喝,声音在峡间迴荡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