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宅书房。
张勤将倭商那锭银子搁在案上,银锭在烛光下泛着青白光泽,底部打着字火印。
他用验银针划过锭面,针尖带起细软银屑。
成色竟有九五。他拈起银屑在宣纸抹开,痕迹均匀如缎。
取砝码称重时,银锭在戥盘里沉甸甸下坠——竟比官银还压手。
但锭侧有处粗糙气孔,像是浇铸时柴火不匀。
苏怡端茶进来,见丈夫对银锭出神,便道:这银锭形制古怪,倒似前岁岭南贡的倭银。
张勤用镊子翻看锭底:火印模糊,应是私铸。
他忽以银针扎进气孔,带出些灰黑矿渣,这银料极纯,炼法却糙。
夜半翻书时,张勤脑中的地理图志浮现倭国矿脉:石见银山矿脉浅,但矿石含银量高。
他取朱砂在舆图标注:矿脉近海,易受潮气,故炼银需猛火。
又记下但马国三字——此地银矿多伴生铜,正解释银锭微泛青光的缘由。
晨光熹微时,他写下奏章提纲:倭银纯而技劣,可诱其以矿易技。
忽闻院中家丁喂鸡的撒谷声,灵光一现:若以炼银术换其银矿,如以谷易鸡。
砚台里,银屑在墨汁中沉浮,恰似倭国那些尚未开采的矿脉在黑暗中闪光。
次日傍晚自书局回来,张勤特意告假一日。
饭后在书房闭目凝神时,脑中的地理图籍在光屏上翻开。
他取过一叠桑皮纸,炭笔尖在纸上划出倭国四岛的轮廓。
石见银山...他喃喃着在出云国位置画圈,北条高时时期始采。
【石见银山,最早1309年开采】
笔尖顿住,想起脑中《扶桑银矿考》载矿脉浅露,如龙脊曝日,遂添注易露天开采。
银锭在烛光下泛的光,恰似书中描述的银苗露头。
第二处标但马国生野银山时,他蘸朱砂注明天平胜宝年间。
【天平胜宝年间,749年至757年】
忽见倭银锭侧面的铜绿,恍悟:原是如此!忙添小字伴生铜矿,这解释了银锭泛青的缘故。
笔锋扫过纸面,似矿镐凿岩。
接着是找到佐渡金山的记载。
炭笔在孤岛点下墨点时,他忽取茶壶倾倒,水流在案面漫出岛屿形状。
天正年间才开采?他蹙眉重画,不对,应更早...遂改注疑似古坟时代即有民采。
【天正年间,1573年至1586年】
亥时初,他已标出十六处银矿。
写到伊豆国土肥银山时,杏儿林儿在边上婴语对话咿咿呀呀。
张勤无意识在旁画了个摇篮标记。
苏怡进来抱孩子喂奶,见满纸矿标失笑:你爹要把倭国银山都搬来不成?
入睡前,张勤在奏章提纲继续添上倭银三要:石见银浅易采,但马银纯,佐渡金矿伴生。
最后以银锭压纸,朱笔圈定可遣匠作监匠人,以炼术易矿。
那锭倭银在月光中沉默,似已见证未来海对岸的矿工们,将用唐军叩响地底银脉。
......
寅时三刻,两仪殿内青铜鹤炉的青烟渐稀。
张勤站在冰凉青玉案前,袖中那锭倭银地轻响落在奏章纸角。
他双手呈上桑皮纸绘制的银矿图,墨线勾勒的倭国地形在烛光中宛如卧蚕。
他指尖点向倭国石见郡位置,指甲在朱砂标记上叩出轻响。
密谈持续了整个下午,期间还召见了太子殿下、秦王殿下及其府中多位心腹。
......
张勤穿着绯色公服踏上月台时,晨光正好照在他新换的银鱼袋上。
几位正在殿前整理笏板的官员同时停下动作,户部崔侍郎的象牙笏板地掉在青砖上。
张县公今日竟来朝参?他最先反应过来,拂尘轻扫过张勤的袍角。
他刻意站在三品官员的朱漆柱旁,这个位置半年前还属于另一位老臣。
张勤略一躬身:蒙陛下召见。
他袖中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新佩的进宫铜符,符上还带着将作监新鲜的刻痕。
这时程知节对张勤眨了眨眼,洪亮的笑声震得梁柱落灰:莫非司农寺又要献新粮种?
他蒲扇般的手掌拍在张勤肩上,震得银鱼袋叮当作响。
程公说笑。张勤侧身避开第二掌,顺势退到御史大夫杜淹身后。
老御史正用指甲刮着笏板上的旧墨迹,头也不抬道:今日议漕运还是边饷?
最精的是房玄龄。
他缓步走近,状似无意地用紫檀笏板点着张勤新换的云纹锦靴:去岁此时,县公尚在殿末。
话音未落,殿门隆隆开启,内侍尖细的声截断了所有试探。
张勤疾走两步混入人群,绯色袍角闪过殿槛时,恰与程知节目光错开半寸。
晨钟声中,百官按品阶鱼贯而入。
张勤的新位置在第六排,前面正是太常寺的乐悬架。
前面的国事张勤大都老神在在,并不在意,这些事儿并不需要他来关心,诸位臣工都是千古名臣。
直到阶前的内侍对他轻微的点了点头,张勤这才理了下衣袍,站出队伍。
陛下,臣有本上奏。
“臣查倭国石见之地有汉家子弟墓冢,坟碑皆刻大业十二年
张勤说着,并献上隐去银矿的倭国地图。
李渊原本倚着隐囊,闻言突然直起身。
腰间白玉佩撞在龙椅前紫檀案沿,发出清脆的声。
他伸手按住地图边缘,指腹摩挲着桑皮纸的纹理:大业十二年...可是前隋三征高句丽之时?
正是。张勤从袖中取出一枚锈蚀箭镞,轻轻置于图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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