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望长夜 第38章 完全黯淡星海

黑暗的牢笼中，死一般的绝望笼罩，这座监牢由万道宗最为顶级的建筑师所建造，在建造初期，这座监牢的作用就是要里面的犯人感受无穷无尽的绝望，要使得绝望像是潮水一般，哪怕是进入梦乡也能化作梦魇侵入。

所以在接到这个命令之时，那位建筑师还专门去了各个国家学习，只为了掌握那些昏庸国君为了镇压平民，维护阶级统治所发明的种种酷刑。

其实一开始为了让不死者失去人的感情以及让他们承受住不死者在这个世界的孤独时，万道宗所采用的方法并不是这样。

他们尝试过其他方法，但很可惜的是，人的感情几乎断绝不了，哪怕是在最恐怖的绝望中死去，不死者也会产生情感，他们不会对死亡麻木。

可自由不一样，当人失去自由，一天的二十四小时都只能在脑海思索那些虚无缥缈的事情之时，人的感情才会慢慢动摇。

他们会疯癫，会胡言乱语，会歇斯底里，可在永恒无边的时间中，这些情绪很快就会消散，没有自由，连崩溃绝望都是如此无聊，大脑很快就会平静下来，最终变为趋近于植物人般的状态，同时加上在如此不适的环境下，这种情况只会加速到来。

绝望之牢，第三日。

这三日，无聊与绝望还未爬上这个可怜人的肩头，他仍处于想死的崩溃之中，瞳孔完全涣散。

脚步声从远处传来，送饭人的脸从未在黑暗中出现，或许是那心疼自己的妈妈，或许是那身上背负着沉重情绪的李天全，又或者是那严厉的父亲，但又有什么区别，来的人都一样，都是那残忍的刽子手。

饭菜送在李旬念的脚边，他的双手已经被松开，只要拿起筷子就可以享用那色香味俱全的菜饭，但他没有，三日来，他哪怕是连一滴水都从未喝过。

加上几日的悲伤，他能感受到自己的躯体究竟有多虚弱，或许只要吃上一口，他源者的身体便能很快恢复，但他的潜意识在拒绝，就连驱使他进食的生物本能也从未出现过，就如他所说的，他想死。

送饭人拿走了上一次的饭菜，走的时候完全无声，只有气息在远离。

“死……死……”

他口中的喃喃自语从未停止，在黑暗中，他摸索着送来的饭菜，肉、菜、香甜的大米……他掠过一切，拿起筷子，对准自己的瞳孔。

欻！

一声闷响，鲜血狂涌，殷红的血宛如血色瀑布。

“啊！啊！”

刺耳绝望的叫声刺破监牢的死寂，那股疼痛几乎要撕裂他的大脑。

他痛苦地大叫着，在地上疯狂打滚，而每一次的抽动又会让插入眼球的筷子晃动，让那股疼痛再一次加剧！

“啊！啊！啊！……”

惨叫声完全不停，这座本就恐怖的监牢更是宛如被魔鬼光临。李旬念原本是想着直接用筷子顺着眼球插破脑袋，可仅仅是插破眼睛之后，那股疼痛就几乎能撕裂了他。

现在的他，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他在地上疯了似的滚动，长时间歇斯底里的惨叫让他的喉咙同样撕裂，丝丝鲜血流了出来。

“啊！啊！啊！”

太痛了，这股疼痛他此时从未经历，像是有一把刀子在活生生的割他的血肉，一刀接着一刀，他就连将那筷子再插入几厘米的力气也没有，他的全身都是发软的。

“我想死啊！”

崩溃的身体知道再无活下去的希望，疼痛撕破了他的神志，他昏死了过去。

黑暗的牢房重归死寂，而黑暗中，李天全一直默默注视着这一场景，似乎是早有预料，他的眼神极为平静，在确认李旬念彻底死后，他才挪动脚步，向着更深处的黑暗而去。

……

仿佛石油一般的黏稠液状物体包裹着李旬念，这种感觉很奇妙，它不像是牢房那般湿冷阴暗，不恰当的比喻来说，这是有着仿佛在羊水般平和的安抚，狂躁起伏的心平静下来。

李旬念睁开眼睛，身体上的疼痛仿佛仍在产生，但那是潜意识的事情，现在的身体是一具完好无损的身体。

“我这是……复活了？”

有着先前的经验，李旬念这一次并无太大的惊讶，他环顾四周，包裹着他的是与以前一样的星海，只是这片星海与以往不同。

赵二的记忆星海有一半属于黯淡状态，但是由海浪所冲来的记忆碎片中也会偶尔带着斑斓的彩色，李旬念猜测，那是由于这片记忆中带着爱与温暖。

可眼前这片已经完全称不上是星海了，因为它已完全黯淡，毫无一点其他颜色，完全就是一片彻头彻底的死海，若不是其中还有能够辨别出形状的星辰，李旬念一定会认为自己来到的是恐怖的地狱。

黒涌的浪花袭来，其中裹挟着的记忆碎片没有任何画面，只有一片漆黑，这是不可能的事，浪花一定会记载着原主人看过的一切，哪怕只是一秒，一帧。

只有一种可能，这个凡人的一生都是在黑暗之中度过的。

他有些害怕，那些记忆碎片中所透着的阴冷几乎能侵入他的骨头，让他脊背发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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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溯望长夜请大家收藏：()溯望长夜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这……这是怎么回事？”李旬念声音发颤，越来越多的记忆碎片朝他而来，这些碎片清一色的全是黑暗，它们透着原主人对于这个世界的绝望。

碎片汇聚在了一起，形成了一个黑色的球状物体，而就在那一瞬，所包裹着李旬念的星海不再是带着温暖，而是一股渗进骨头的寒冷。

这是何等的绝望，才能改变整片重生领域的环境，据李天全所说，重生领域是上帝对不死者的怜悯，这个地方会尽可能的平和，好让重生的不死者得到缓冲，只有极个别的情况才可能让这片领域发生变化。

“你究竟经历了什么？你也是被万道宗折磨的苦难人吗？”李旬念心疼地看着这个黑色球体，在阴冷之中，他还看出了原宿主那求死不得的绝望。

鬼使神差下，李旬念伸出了手，而就在触摸到了黑色球体的一瞬间，一股对这个世界极度的恨意涌入他的大脑。

记忆画面的第一刻是他出生的画面，虽然眼前一片漆黑，但是那痛彻心扉的嚎叫还是让李旬念猜出来了。

人的这一生会经历太多的事情，大脑的脑容量有限，所以这些画面并不会全部留下，大脑只会选取那些最有意义的，而像是出生这种画面，不仅没有任何意义，而且婴儿在这一段时间也几乎没有自主意识，所以这一段时期所经历的事情根本不可能留在记忆里。

可在这个凡人的身上，这段记忆出现了，而且李旬念也知道它为什么会出现，因为除了那几声痛彻心扉的嘶喊，这段记忆往后没有任何画面，没有任何声音，什么都没有，画面始终都是一片漆黑。

没有人能够想象这件事情，这个男孩从一出生开始，他的眼前只有一片漆黑，同时整个世界完全无声。

在出生的那一年，黑暗中一直有个人在照顾他，饿了，那个人会给他喂奶，哭了，那个人会上下摇动，但同样，整一过程都完全无声。

男孩看不到黑暗中那个人的脸，可有时，却总会有温热的水滴落在他的脸上。

一年过后，男孩有了生活的能力，于是那个黑暗中的人消失，从此往后，整个世界便只剩下一片黑暗与寂静，只有在饿的时候，他能够顺着空气中的味道找到脚边的食物。

他在哭，撕心裂肺的哭，可没有父母的安慰，甚至是连凄惨的声音都没有传播出去，这个房间里装载了特制的圣物。

渐渐的，他哭不出来了，他的双眼完全瞎掉，但这丝毫不影响他的行动，因为在这个男孩的世界观里，这个世界就是一片完全的漆黑以及安静。

于是他开始与黑暗玩耍，稚嫩的喉咙中发出晦涩难懂的字节，因为哭了太久，这些字节极其难听，就像是一条濒死的老狗的呜咽。

这段时间更短，接下来他发生更为诡异的变化，他开始诡异扭动身躯，就像是部落中萨满为了向上天祈雨的舞蹈，有时候他又会直直地盯着某一处的黑暗，仿佛黑暗之中藏着什么。

而有时，他又会自残，这个男孩仿佛失去了痛觉，因为他能够用手指活生生挖出自己的眼睛，不过可惜的是，这并不会让他就此结束这可悲的生活，因为他的身体总能在第一时间复原。

他疯了，当然，这是以人类视角的疯，因为这个男孩的世界从未有过光明与声音，或许他所做的那些动作在以他的视角来说就是正常的，就像是那些从小被遗弃的孩子一样，他们被狼群养大，过着茹毛饮血的生活，在正常人类眼中，这些狼孩就是疯子，而在狼孩眼中，茹毛饮血的生活才是正常的生活。

而这小孩也一样，或许自残才是正常生活中的其中一样。

往后，时间不再有概念，这个男孩不再动弹，就连进食这一生物本能都消失，他就始终坐在黑暗之中，承受无穷无尽的孤独，直至李旬念的到来。

……

李天全推开房门，黑暗对于他来说毫不存在，他能够随意看清坐在角落的那个男孩，他的脸如同白粉般惨白，毫无血色，眼球早已萎缩，只剩下两团眼窝。

而他的身体则更加瘆人，因为长时间不动，他的四肢完全退化，变得就像是干枯的树枝，脊背也全部蜷缩在一起，乍一看，这个男孩就和一个不规则的骨球一般。

李旬念进入他的身体后还未缓过神，那段恐怖的记忆撕裂着他，先欠起，以男孩的世界观，这一段日子或许不会过于难熬，因为他会习惯，他会认为他所经历的那些事情就是这个世界该发生的，可现在不一样，这段记忆将由拥有正常人思维的李旬念承担。

这几十年的暗无天日以及寂静无声疯狂撕扯着李旬念的神经，以至于哪怕重生在了这具身体十分钟，这具身体也没有任何反应。

李天全坐在他的对面，静静地看着他，等待这具身体的第一丝颤动，这个过程或许只用两分钟，或许是一天，也或许是一辈子，几乎没有几个人能从几十年的黑暗与死寂中撑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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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溯望长夜请大家收藏：()溯望长夜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这是成为证道者中最困难的一个环节，每一个试图靠着死亡逃离绝望之牢的不死者都会复活在这么一具身体之中，能够撑下来的人少之又少，那些意志力不够强大的人会与这具身体完全融为一体。

他们以前的意志会消散，只剩下那个在黑暗中度过几十年的无意识生物，直到这个世界毁灭。

“李旬念，你能撑下来吗？这个世界需要你，不死者需要你，在将来，不死者的诅咒将会由你打破。”李天全的语气坚定，“求你了，我也想死！。”

地牢内，死一般的寂静蔓延，半个小时、一个小时、六个小时、一天，李天全就这样注视他，不敢有丝毫松懈，直到那个男孩的手指出现了一丝的抽动。

李旬念撑了过来，他强大的意志撑过了那几十年的黑暗，可这也让他的神志几乎要被彻底毁掉。

他不再有着思考能力，他的脑海中只有几个仿佛是烙印一般的念头：我要死、我不能死。

这两个冲突的念头交织在一起，让他的神志极为混乱，他只想逃离，只想哭泣，但他根本做不到，瞳孔已经没了，躯体蜷缩成了一团，无论是哭泣还是反抗，他什么都做不了。

“李旬念，我知道你的神志现在已经完全溃散，但是我希望你能够听到我接下来的话，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出现在你的眼前，往后的黑暗中，你可能将再也没办法听到我的声音。”

他顿了顿，声音有些急促，万道宗强大的能量在牢笼之上涌动，这些能量比他恐怖万分，以至于他的脸上不由得生出几分担忧，“无论是为了我，还是为了你的妹妹，去打破不死的诅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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