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檀记事 1618.你的眼睛

薄皮脆瓤，红艳艳的西瓜。

伴随着独特的清香端到茶几上，大哥大嫂尽管对四十一斤的单价嗤之以鼻，可却不妨碍他们伸手先拿了一块。

然后一口下去，直接将眼睛都瞪圆了。

吴妈更是叹息：“这瓜怎么这么好吃！早知道等你爸中午回来一起吃的。”

她本来是觉得几毛钱一斤没什么希罕的，这才随意切了的！

哥嫂和孩子更是吃得头都不抬：“那不是还有一个吗？等爸回来一起切着吃了！”

侄子更是难过：“这么好吃的西瓜，我想抱着吃半个的……”

大嫂疼爱孩子，此刻就道：“那等爷爷回来，你让爷爷分你半个——这瓜好吃成这样，说不定真得40一斤！”

“吴放，你之前说你们公司是个农场，这是你们农场出的瓜吗？”

吴放点头。

大哥瞬间激动起来：“难怪这么舍得给你们开工资，那你平时做保安，是不是就是看瓜田？”

吴放：“……差不多。”

大哥来了精神：“这瓜味道这么好，你们老板一年没少挣吧？你不是说保安队里有你以前的战友吗？你们天天看着瓜田，就没想法子偷偷倒腾一批？”

吴放皱起了眉头。

大哥却接着说道：“你呀，还是跟社会脱节。那工地看大门的还要再倒腾两根钢管呢，你弄几个瓜是事儿吗？”

“真要是40一斤卖，一晚上弄10个8个的，半个月工资就有了。”

“社会上工作，可不能死脑筋。”

“你说你，还守着那5000块钱死工资干嘛？”

吴妈在旁犹豫一瞬：“他的工资给的挺高，万一被发现了，要是开除了不划算啊。”

大哥笑起来：“我弟！残疾军人！人家5000块钱请不来健康人吗？请他干嘛？占个名额避税搞补贴罢了。”

“再说了，开除了多难听啊！人家不要口碑的吗？”

“真要开除了，回咱们市区照样能找保安的工作，这活儿又不稀罕，反正你每年有补贴，日子怎么都能过的。”

吴放闷不吭声，埋头将最后一块西瓜也给吃下肚了。

然后他洗洗手擦嘴，认真看着大哥：

“一个西瓜就算按200块，偷几个我恐怕就得坐牢了。哥，你不在乎孩子以后政审过不去，也不在乎叫他当面听着这种话吗？”

正珍惜吃着瓜的侄儿抬头看他：

“叔叔，我爸爸叫你偷西瓜吗？”

满室寂静。

下一刻，大嫂忙不迭说道：“没，你爸跟你叔聊游戏呢，他们待会儿要玩偷西瓜的游戏。”

“哦。”侄子又低下头来：“那我要打峡谷。”

大哥赶紧又笑起来：“你看你，还较真，我这不是随口说两句吗？又没让你真干。”

吴放没吭声，此刻将带回的红烧肉茶叶包粽子等都拿给吴妈：“端午食堂这些免费送，我特意带回来给你们尝尝的，中午全做了吧。”

这些东西看起来平平无奇，吴妈也不拒绝，粽子下锅煮一煮，茶叶直接都泡在大水壶里——

清香出来的那一刻，她瞬间又后悔了：“这茶叶闻着真好，早知道给你爸留着的！”

等到吴爸回来，锅里的红烧肉喷涌出无人能够抗拒的浓香时，一家人都说不出话来了。

再来还有粽子……总之，价值一两千的节礼，在吴放的有意安排下，一顿全造光了。

鉴于他每天还保持着大量训练，因而胃口是家中最好的，5个大人一个小孩，这里头却有三分之一的量都被他吃了。

剩下4人还没尝出什么东西来，就感觉盆中已经空了。

一家人都懊恼起来：“怎么能一顿都吃了呢……”

吴放却轻描淡写：“食堂里做出来的，没必要那么宝贝，吃就吃了吧。”

大嫂瞬间惊讶：“你们每天都能吃到？！”

吴放“嗯”了一声。

大哥甚至有些坐不住了：

“这什么公司啊，这东西也给员工吃？吴放，你们真没想着倒腾点食材出来吗？拿这些菜开饭馆的话，刚那一个肉粽子卖三五十也有人要啊！”

吴放摇头：“没必要，我们天天能吃到，钻营这些干嘛？”

“包吃包住，还有工装和鞋子，日常基本花不出去钱，就没必要操心挣那么多了。”

他轻描淡写说完，然后借口困了回房休息，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想着大哥脸上的难以置信和肉眼可见的嫉妒与不甘，心中却琢磨：

中秋时正是农忙，可以先不回。

等过年，只回来待三天，行吗？

……

员工们的端午假期各有酸楚与快乐，而对于乔乔来说，现在的日子每天都很快乐，每天都不一样。

此时夕阳映照，整片河滩像是镀了一层碎金。

绿油油的芦苇与渐渐生长的甜甜甘蔗和高粱等随风摇摆，牧草也越发郁郁葱葱。

乔乔、陈迟、杨正心三人正穿着同样的校服，正蹲在草地上，人手搂着一只没满月的胖嘟嘟小狗，对着镜头，笑得格外灿烂。

陆川作为摄影师，这会儿正小心调着相机的参数，然后咔嚓几下，将眼前的画面定格。

再看两眼，又递给一旁的宋檀：“还是少年人青春！”

宋檀挑起眉头：“我的脸应该也很青春。”

陆川伸出热烫的手掌盖在她的双眼上：“你不一样，你的眼睛里有故事，再做不出来这种少年气了。”

宋檀有些惊讶，忍不住伸手按住他的手掌，睫毛能抵到前方热烫的掌心：“我的眼睛，很老很沧桑吗？”

陆川手上用了点力下压。

“不是。”

“心态老去且沧桑的眼神没有生机，暮气沉沉，负面磁场环绕……跟这样的人相处是很疲惫的。”

“因为你得不到爱，施与的爱，对方也不能很好的感知与接受……按现在的话说，这样的人没能很好的爱自己，也就没有爱别人的能力。”

“但你不一样。”

“透过你的眼睛，探索你的精神世界，就好像经历过许多，但仍然保持爱意，然后又被锤炼过一样……”

很独特，以至于他第一次见到就难以忘记。

不过来老宋家待了一段时间后他发现，可能是因为她的父母吧。

虽然身处农村环境，并不擅长直接表述爱意，可宋三成跟乌兰都会毫无保留地支持儿女，这已经是十分难得的幸福了。

大约，檀檀就是一直保持着这份爱意，然后一个人成长至今吧。

他微笑起来：“你眼里……有很神秘的故事，有很坚定的信念，还有特别强横的自信。”

“不老，也不沧桑，就是当你认真看我的时候，我也会忍不住想探索更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