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北之地的冬幕节,总是以狂欢开始,以葬礼结束。
极北之地有许多的传统和风俗,是不亲身经历永远也无法理解的。
外邦人永远也无法理解,为何北地人选择接受这种没什么意义的感情对冲,正如他们不理解北地人为何要哭着离开家乡又在晚年拼尽全力回来,他们同样不理解为何这么严酷的环境也没能将北地人压垮,他们不理解坟茔附近开满的纯白色的脆弱之花为何遍及每个聚落的砖缝、墙根。
“【人之‘生’与人之‘死’并无轻重之分,凡人要生存只能选择尽快遗忘。
】”
弗拉基米尔在葬礼开始前,这么说道。
随后老狼便静默不语,闭上了双眼,似乎在感受什么。
罗曼开口解释:“现在还不是要保持缄默的时候。
这句坟茔的教义相当古老,第二拂晓前就已经存在了。
当时凡人的生活更加艰苦,并无息壤,也无恒温结界,即使是终寒,在荒年也只能做到果腹而已。”
“所以,凡人要如何生活呢?沉重的悲痛会把人压垮的,我们只能选择遗忘。
爱和恨都一起埋葬在静默的冰雪中,这些被遗忘的事物上,我们能采集到用来生存的动力。”
“为了生存火并的聚落,在更大的暴风雪里只能抛弃仇恨选择联合,即使他们父辈彼此杀戮留下的血还没有干透;食物不够的时候,爱也要被遗忘,健康强壮的人先得食。”
博德轻身问道:“但是现在,我们已经不必如此。”
“没错。”
罗曼点点头,“故而坟茔也改变。
【没有什么必须被遗忘。
】【我们必须铭记那些支撑我们一路向前的人和事,纵使苦痛也要以刀和笔刻印。
】”
于是葬礼的含义发生了改变。
这一年,冬幕节的尾声,葬礼的规模更加浩大,然而参与者却寥寥。
北地之梦尚在析出的过程里,已经化虚为实的聚落还要忙于自身的安顿。
但是死于【终末祭】的一切都必须被深深铭记。
那些在为众使徒与春之祭拖延了足够的时间的教士们,死于暴动的亡灵的人们,被沉重的北地之梦碾碎的星辰......
为了保存更多,我们也失却良多。
“开始了。”
罗曼小声说道。
凛冬堡依山傍水,而永冻湖的湖面此刻泛起光芒。
白色的光芒冲天而起,并不刺目,令人联想到褪尽血肉的骨殖、掩埋大地的落雪、许久未曾挪动的相框上落下的薄灰。
原本深不见底的永冻湖此刻亮如透光之镜,三界的壁障此刻空前薄弱,似乎只要以锐器戳刺便能划开世界表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