兽世：一个仪式师的成神之旅 第59章 轻与重

米诺陶诺斯是傲慢之角。他自认为可以担任大罪之王。

他有着举世无双的天赋，刚出生就是第四能级，他的原本的身体就是自己的崇高形貌，是完美的、理想的形态。

庞大威严的躯体，背生宏伟的双翼，每一寸皮肤都被鳞片覆盖，而每一片赤红鳞片都光洁无瑕，随着肌肉而律动，伴随着流动感的是穿刺感，盖因鳞片带有逆生的尖刺。利爪携带着简朴的纹路，漆黑的堕落之力在其中流淌。瞳孔纯黑一片，就连光都逃不出的漆黑凝聚其中。他头顶的双角与其说是角，不如说是纠缠成冠冕的粗壮荆棘被插入了颅骨。

既是有鳞者又是有翼者，作为深渊不完整创生权柄下最杰出的造物，从历史中被复现的大红龙，超脱凡俗兽人的躯壳就是这一明证。即便千树之国的“精灵”们也不得不自愧不如地退下，将“神话种”的正统让给他。

他当然有资本傲慢。

他天生就是精通嵌合、突变的血肉领域大师；在地底世界耳濡目染下，他也是精通罪孽与堕落的学者；他亲自找寻并为深渊培养出了嫉妒之眼与暴怒之炎，未来的懒惰之躯和贪婪之口也将诞生自他的计划——虽然不是他执行的。

上述成就全都是兴趣使然。

深渊对他寄予厚望，诸多恶魔以他为首，他天生就具备统治瓦罗瑞亚整个地下世界的权力，而等到最后的时刻来临，最终的时刻之后，他的国将延伸至地上。

这是柱神们的大计划。

对此，傲慢之角有时候也会感到空虚。

大红龙端坐在王座之上，眼魔向他展示着地下世界的种种。

“你对我的计划怎么看？”

“恕我直言，【大罪之王】这个职业实在是太……太强大了，即便是您，将它作为第六能级的进阶职业，恐怕也难以负荷。”

“或许吧。”红龙歪着脑袋，对眼魔的直言不讳并不在意。

大红龙是地下世界毋庸置疑的无上王者，但他其实很少直接管理这个堪称世界背面的庞大国度。

谁会前往地下呢？有些兽人的兽亲天然喜欢待在地底，有些人在地面上已经没有了立锥之地；有些人寻觅世俗生活中绝对找不到的惊险刺激；有些人想要获得即便是金银岛难以觅得的商品；或者有些人走投无路，将自己的仅剩的全部抵押来寻求翻盘……

地下室燃烧者照耀不到的地方，使徒也不会投下目光，只有矿石法术搭建的虚假天幕。

大红龙对此表示无所谓。他放任这一切发生，于是一切也如他所料，围绕力量的脆弱秩序被建立，这样就够了。

他认为，没有对对方有任何投入，就无权干涉对方的生活。而且他有足够扭转一切的力量，于是他给了自己富裕的自由享受的空间，这为他的懈怠和放任提供了可靠的理由……或者说，借口。说是自在的空间，但是王座上的他除了靠着“龙随时间变强”的特性活着之外，也无事可做。

无所事事，对于缺乏动力的他而言，倒也不是什么难熬的事情。

后来他才意识到，这就是他，作为深渊教团的首领，最重要存在的最轻之处。

他不需要为谁付出多少，他成长到现在都是靠天赋——深渊毫不吝啬的赐福。别人也不会向他索要，他只要待在王座上就足以确保最基本的秩序。

他拥有整个世界数一数二的权与力，但是他却放之不用。这也是一种滥用，这就是他的【傲慢】，他最深重的罪孽。

但是最终压倒他的，却也是这重量，是他生命中不能承受之重。

大红龙第六能级的升华仪式上，与其他使徒不一样，九柱神没有派遣使徒考察，而是亲自前来。

然而，九道贯通天地的辉光，只有渗血之杯凝聚出了形体，红发男人手捧金杯，双眼满是无奈和哀愁地望向大红龙。

“你这个孩子……”

大红龙并不意外，他知道使徒升华的要求，也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达标，他知道自己携带着深渊的旨意，诞生自柱神的计划，所以只是来走个过场。

但是血杯的目光令他感到不快，或者说，紧张。像是被家长审视一般，他开始反思……自己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对？有吗？

渗血之杯低下头，望着自己杯中的猩红血液，和大红龙的鳞片有着如出一辙的颜色。

“向我们展示你的功业。”

“地底的一切都是我功业的呈现。”

“……”

弱肉强食的秩序，周而复返的堕落，掠夺与被掠夺的循环，尔虞我诈的阴暗智慧，追求禁忌的疯狂团体……

但都被深渊教团监管和统御。深渊教团就是最大的荷官，中间人和监管者。

“其实……你只要获得我的认可，其他八个家伙都会默认。如果你是想成为使徒，那我会点头，我会夸奖你，笑着对你说：做的很好，我的孩子。”

但是自己是奔着柱神候补而来的。

大红龙静待下文。

“如果你想成为柱神，我不会点头。【大罪之王】的设想很好，但是你还没有那个器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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持杯者收起了笑意，慢慢走上前，仰头看着盘踞于平台等待裁断的大红龙。红龙在一阵扭曲变形之后，化作龙人的样子。那些狰狞的鳞片倒刺略有收敛，翅膀和尾巴收在身后，唯有那纯黑的眸子和荆棘王冠般的角保持不变。即使如此，他依旧要比持杯者高出半个头。

持杯者左手托举金杯，右手中间三指并拢，从金色的圣杯中捞出一抹粘稠的猩红色液体，缓缓涂抹在红龙的额头。祂口中喃喃念诵着血与**领域的不传之秘。

“【无尽的狂欢中至少有二十六重诱惑无止无休，然而尚有七种苦痛内蕴其中。领受苦痛者领悟杯之伟力，回避苦痛者堕入血之泥沼。圣杯的诱惑之数多于其苦痛，但苦痛......才是**道途的真本性。生诞是第一苦痛，此苦痛发生在结合之时，在养育和抚育中绵长不休；而干渴是第七苦痛，我们的受邀者们渴慕难以满足，欲念生齿日繁......】”

暴怒烙印是最先被红龙发现并凝聚的，那位炎魔之王将暴怒内敛于内，其燃尽一切的火焰转化为幽蓝色的冰寒冷炎。炎魔之王将暴怒化为耐心和坚韧，他在一点一点地让地底世界发生变化。

没有任何值得红龙暴怒的事情，他在克制自己上，自诩可以做得比炎魔更好。

红龙发现自己还是在愤怒的。愤怒什么呢？渗血之杯的否定？不......不是因为这么肤浅的东西......

嫉妒烙印是第二个被凝聚的，眼魔之王斩断了自己的触手，于是嫉妒加身的他只能看着，然后他明白了嫉妒本身毫无意义。当触手再次长出时，他开始学习与进步，不再眼馋他人的长处与成功。他在其他事情上找到了能够浇灭嫉妒的东西。

红龙会嫉妒吗？猩红色的液体淌过眉心，顺着他的口鼻两侧流下。

他在嫉妒。为什么要嫉妒自己麾下的大罪之王？甚至是那些凡物......他们在堕落的泥浆里打滚，在自己脚下跪拜，憧憬着自己的王座。至少他们有个实际的目标。

懒惰、贪婪、暴食及**带来的阴暗思绪纷纷涌动而过。

他发现自己根本不了解这些罪孽的来由。更不理解因为这些罪孽而堕落的人们。

他没有承担大罪之王冠冕的气量。血杯所言并无差错。

除了空虚的傲慢本身，大红龙的存在宛如浮萍般轻飘飘。

红发男人和他的爱子对视，只从他的眼里看见了迷茫和苦痛。祂又怎么忍心呢？

“一个提示，如果你足够细心地翻阅我和巨树留给你的神秘学典籍，你就会发现：无论开化程度有多少，九柱神无一例外，都有着【爱】之要素。显然，你并不懂。地底世界兽类的挣扎你并不关心，你认为自己没有必要和走兽们有牵扯，也没有理由介入、干涉、引导他们的堕落之道。那么你究竟想做什么呢？没有【爱】，甚至没有【恨】，没有任何值得称道的情感，你如何作为最后一根承重柱，忍受支撑天地的煎熬？”

渗血之杯往后退去，身躯逐渐溶解在红色的道途辉光里。九道光柱沉默不言，逐渐远离红龙。

持杯者的声音遥遥传来。

“回去吧，被我溺爱的孩子。回去吧，我单纯又迟钝的孩子。回去吧......我傲慢的孩子啊。如果你始终想不明白，那么作为神话种在醒时世界过完一生，也不失为一种体面的结局。”

“如果你无法真正克服傲慢......你就会成为傲慢烙印本身。”

九柱神离开了。

祂们甚至允许他晋升，成为星辰，成为归属任何柱神的伪神。

这过多的宽容让他无法忍受。

“我不明白。”一点点撕下自己鳞片、拔去自己爪牙的大红龙，用含混不清的口吻询问自己麾下的两位烙印持有者。“我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哪有父辈不爱自己孩子的呢？”眼魔和炎魔一边收集着血肉残片，一边回答。“柱神是很辛苦的。”

“我又无所谓辛苦。我生来不就是在最终的时刻替他们顶上去的？这不就是血杯和巨树诞下深渊的意义吗？我作为傲慢之角，作为深渊的冠冕和心智，需要什么【爱】之要素做什么？既不能像【火】之要素一样焚灭万象，又不能像【冰】、【霜】之类的要素一样保存万象，我不明白......【爱】有什么用？”

炎魔顿了顿，小声说道：“可就是这爱，给了您另一种选择不是吗？您可以不成为什么大罪之王。总之，哪有只能您一个人顶上去的道理，看我们的吧。”

血肉一阵蠕动，米诺陶诺斯褪去鳞片和爪牙，他双手按在脑袋上，却拔不下来那双代表权能和地位的角。

“......啧......”他想了想，干脆保留了“角”这一特征，随机挑选了一个地表常见的有角兽亲作为新的形象。牛？嗯......忠厚老实的象征，有点讽刺意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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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魔把一地表皮、肉沫和鳞片什么的扒拉到一起，有些忧虑地问道：“您的深渊气息还是太浓郁了，道途之力完全无法掩饰，由于被终焉污染的分支最近的动作，我们深渊教团风评不是很好......”

“问题不大。”米诺陶诺斯看着自己变成青灰色的光滑皮肤，打了个响鼻，说出了令两位下属脑溢血的话。“用架空平原的话来说，我可以散功重修嘛。我甚至得剥离大部分意识，不然如何理解【爱】呢？我现在的心智已经和傲慢烙印高度同调了。”

借助依凭梦界通道而非星界通道的传送门，米诺陶诺斯穿越到了地表。

“我看看，是猩红联邦的边缘地界，就这儿吧。”

长角牛形象的傲慢之角，就地挖了个坑洞，动作带有几分心灰意冷的懒散。

随后，米诺陶诺斯把自己藏在了坑洞的黑暗之中，开始一点点剥离自己的心智和意识。

“嗯......新的名字，就叫拉贝林（迷宫）吧，而我，就是自我束缚的米诺陶诺斯（怪物）。”

然而新生的意识在传输同调记忆的时候出了一些小小的问题。

拉贝林：“呃......头好疼......”

米诺陶诺斯：“很好，看来我的手艺还不错？我已经分离并隔离了傲慢烙印，接下来是传输一些常识......”

拉贝林：“我是......拉贝林？这个在我脑子里絮絮叨叨的是什么？”

米诺陶诺斯：“嘿，放尊重点，是你在我的脑子里絮叨。”

拉贝林：“记忆......不对，更像是信息？你是......恶魔！”

米诺陶诺斯：“为什么中断了传输？还有好多知识和常识没告诉你呢！”

拉贝林：“住口！恶魔！我可不会受你的蛊惑！我绝不会堕落！（地底世界粗口）（通用语粗口）”

米诺陶诺斯：“？我可不记得我小时候这么幼稚啊......可能是一出生就带着傲慢烙印的缘故？嗯......父亲说得不错，我简直是大罪烙印成精。”

拉贝林：“我得先......离开......唔，我的父亲，家人的印象都模糊了......都是恶魔干的！我已经做好准备一辈子拿自己封印你了......”

恶魔之影：“随便你吧。看自己胡闹还蛮有意思的。去掉了烙印的影响，我好像也不比凡人坚韧多少呐......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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