狩梦司：梦境囚徒 第249章 罪己诏

姬朔苦苦哀求：“有办法的，你一定还有办法的！

救救我！

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我可以继续加税，继续为您供奉黄粱钱。

我还设计了新的祭梦台，只要你一声令下，我明天就让工匠动工。

你说的禁阵，我也可以再想办法启动。

我愿意做任何事，只求你帮我保住王位！”

傩面人饶有兴味的看着姬朔：“你对那个位置就那么执着？愿意为了它付出任何的代价？”

姬朔笃定的点头。

“我的长兄公子极是我见过的最贤能的人。

克己复礼，爱民如子。

可是那又如何？

我的父亲为了保住他的王位，还不是照样设计把长兄杀了？

还把这件事情嫁祸给了我的母亲！

天下人竟然还都信了我父王的鬼话！

相信我母亲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宫闱妇人能巧设毒计，调动军队杀害一国的储君！

从那个时候，我就明白了一个道理，什么父母、骨肉、君臣、兄弟，通通都是屁！

只有当你坐在那个位置上，掌握着生杀大权和悠悠众口！

你才能真的掌握自己的命运！

我不能从那个位置上下来！

不能！”

傩面人被姬朔慷慨激扬的内心剖白说服了，松口道：“好吧，我确实有一个办法，能帮助你在有生之年，保住你的王位。你过来，我告诉你。”

姬朔欣喜若狂，起身跨步，站到了镜子面前。

“什么办法？”

傩面人笑道：“趁着你现在还没有被弹劾，还是大周的国王，立马结束你的有生之年。你不就能一辈子都保住你的王位了吗？”

姬朔怔愣了片刻，反应过来傩面人在暗示什么，拔腿就跑。

可惜，晚了。

“咣当——”

镜子从内部裂开了。

无数黑色的魇气从碎裂的镜面缝隙中泄露出来，穿过虚空，贯穿了姬朔的身体。

“不！”姬朔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嚎叫。

姬朔的眼、耳、口、鼻，所有的窍穴都钻进了毒蛇般的魇气。

魇气鸠占鹊巢，攻占了姬朔的身体。

姬朔皮下的血管，像是破出土地的植物，凸出了他的皮肤。

身体宛如被吹爆的皮球鼓胀膨大。

肤色也变成了陈年老尸的青黑色。

异变足足持续了几十个呼吸的时间，姬朔的身体才再度瘪了下来，血管隐身，皮肤恢复了常色。

姬朔又变回了被魇气侵袭前的正常模样，只是一双眼瞳细看之下，能看出隐秘的血色纹阵。

姬朔被魇化了，他现在是傩面人的魇奴了。

魇奴姬朔扭了扭脖子，动了动四肢，用傩面人的声音自言自语：“怪不得人间话本里活得长久的反派都是努力上进的独狼！

傀儡不靠谱啊！

奸懒怂毒，还认不清楚自己的价值！

你的童年创伤，关我屁事？

反派要有同情心，鸡蛋都能爬树了！

罢了，罢了，这人间的王位，还是我自己来坐吧！”

魇奴姬朔关上密室，复原了博古架，然后，打开了反锁的大门，招呼门外的侍卫：“来人呐，替孤准备笔墨纸砚，孤要拟写一份《罪己诏》！”

侍卫拿来了魇奴姬朔要的东西。

魇奴姬朔提笔挥毫，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一篇洋洋洒洒的《罪己诏》就成文了。

《罪己诏》

孤奉承天命，嗣守祖宗社稷，本当敬天法祖，抚绥万民，以固邦本，以延国祚。

然孤即位以来，昏聩失德，行差踏错，竟犯下十桩大罪，致朝野不宁，生民涂炭。

孤罪之一，无视礼制，丧仪失德；

孤罪之二，沉迷享乐，荒废朝政；

孤罪之三，横征暴敛，剥削民生；

孤罪之四，穷奢极欲，滥耗国财；

孤罪之五，不问灾异，罔顾民艰；

孤罪之六，滥用民力，劳民苦民；

孤罪之七，赏罚不明，败坏纲纪；

孤罪之八，宠信奸佞，闭塞言路；

孤罪之九，残暴嗜杀，滥用酷刑；

孤罪之十，迷信邪法，草菅人命。

十罪昭彰，天怒人怨，致使夜梦示警，要孤抚心自省，改过自新，否则就要降下灾异，代行天罚。

孤醒之后，椎心泣血，愧悔无地，故写下此《罪己诏》。

愿上天垂怜，恕孤既往之愆。

愿万民宽宥，观孤将来之行。

孤当夙兴夜寐，以补前过。

若再有失德，甘受天罚！

文采飞扬，态度良好。

然而并没有什么作用。

百姓不会相信一个败德之君，也不会留着一个要献祭他们的王过年。

姬朔的《罪己诏》一出，弹劾他的请愿书就像雪片一样飞进了大周王宫。

罢黜姬朔只是时间问题，等到大臣们推举出新王，姬朔就必然退位。

然而就在姬朔发布《罪己诏》的当天晚上，整个大周国所有的人都做了同样的一个梦。

梦里的天空像被泼了墨的棉絮，沉甸甸的压在头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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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地一声“隆隆”的震颤，田埂便裂开了无数深不见底的沟壑。

刚抽穗的庄稼连泥带土翻卷着坠进了深沟，从此再也不复在人间生长。

滔天的洪水从远海奔来。

浊浪淹没了城池和屋舍，冲走了牲畜和车马，妇孺的哭喊声在浪涛里，被撕得粉碎。

再来是遮天蔽日的蝗虫。

蝗群所过之处，禾苗草木皆秃，树皮都被啃得干干净净。

人们没有吃的，只能蜷缩在残墙断壁下，眼神空洞得像是一口口的枯井。

当此灾祸横行之际，西边的天际突然炸开了一道赤红色的光。

一个牧羊人身下骑着公羊，手里拿着龟纹旗帜，从光里走了出来。

边走，牧羊人边唱：

“谁谓尔无羊？三百维群。

谁谓尔无牛？九十其犉。

尔羊来思，其角濈濈。

尔牛来思，其耳湿湿。

或降于阿，或饮于池，或寝或讹。

尔牧来思，何蓑何笠，或负其糇。

三十维物，尔牲则具。

尔牧来思，以薪以蒸，以雌以雄。

尔羊来思，矜矜兢兢，不骞不崩。

麾之以肱，毕来既升。”

牧羊人走过的地方，蝗虫都变成鱼，龟纹旗变成了鸟纹旗。

除了吉伯奇托梦洗冤，飞升成食梦神的那一次，人间还从来没有发生过举国共梦的事情。

太卿姬昭赶紧把整个掌梦司所有的掌梦官都召集在了一起占卜梦境。

占卜的结果是：蝗虫变鱼，预示着坏的局面会变好，今年能够丰收。

龟旗变鸟旗，预示着国王会改过自新，国家会繁荣昌盛，百姓的日子会越过越兴旺。

姬朔犯下了大不赦之罪，原本是要退位让贤的，然而，此梦一出，情势立刻逆转了。

人们经过一番争论和求证，决定遵照梦境的预兆，给姬朔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姬朔保住了王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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