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女的痛 第4章 病房里的星光

病房里的星光

蝉鸣渐歇的初秋，小宁的毕业照还带着潮湿的水汽，就被家人朋友的殷切劝说裹挟着，走进了弥漫着消毒水气味的医院。凌晨两点，302病房里四盏夜灯将半掩的帘幕染成琥珀色，仿佛在医院冰冷的钢铁森林里，圈出一方柔软的孤岛。

作为最晚入院的病人，小宁很快被同病房的女孩们拉进了一个特殊的病友群。群里已经有好几百人，每一个头像背后，都藏着相似又不同的故事。

靠窗的小文突然将手机重重倒扣在枕头上，屏幕熄灭前那句石女就该躲起来的评论，像一根尖刺扎进众人眼底。隔壁床的小林立刻翻身，冰凉的手指轻轻覆上她发烫的手背：别往心里去，我手术前，亲戚在家族群里说我是断了香火的罪人...话音未落，病床尽头传来压抑的抽泣。小雨蜷缩成虾米状，指节因攥紧被角泛着青白：我妈说找不到婆家就留家里养我，本以为是安慰，现在才明白这是最锋利的判决。

阴影中传来布料摩擦声，新入院的小满掀开帘子，锁骨处狰狞的穿刺疤痕在夜灯下泛着淡红：我告诉同学实情后，他们在贴吧发帖说我是怪物，全班都躲着我，说我有传染病...颤抖的尾音里，小文已经赤着脚扑过去，将瑟瑟发抖的女孩搂进怀里。

月光顺着百叶窗的缝隙流淌进来，照亮枕边叠放的诊断书。小林打开手机电筒，晃动的光斑在墙壁上投出破碎的星芒：你们看，就算被阴影遮挡，光总能找到出口。我们病友群有个姐姐，现在是宠物博主，收养了二十多只流浪猫，活得比谁都热烈。小雨若有所思地坐起来，摸出彩色卡通创可贴：明天换药时，我要把这些分给大家。凭什么生病就要灰头土脸？我们偏要漂漂亮亮地活着！

护士查房的脚步声渐近，四个女孩慌忙躲回被窝。月光下，她们悄悄交叠的手，比任何誓言都更加滚烫。

自从加入这个病友群，每个深夜都像是一场温暖的聚会。但今晚的对话框里，漂浮着太多潮湿的心事。我体温飙到38.5℃了，换药时医生说创口化脓了...新入群的女孩带着颤抖的尾音。很快，聊天框里跳出一连串关心的消息：有人分享消炎妙招，有人提醒注意通风，还有人发来鼓励的表情包。

对话框突然弹出一段长篇文字，来自一位结婚三年的姐姐：每次亲密接触都像上刑场，身体撕裂般的疼痛让我浑身发抖。他越温柔，轻声问我疼不疼，我越想逃。明明知道他是心疼我，可这种疼痛带来的恐惧，让我连拥抱都觉得窒息。我多希望能像正常夫妻那样享受亲密，可现实只有无尽的痛苦...

小宁盯着屏幕上的蓝色气泡，字里行间压抑的情绪几乎要溢出来。她想起群里姐妹们分享的痛苦经历：有人术后感染，高热让浑身发颤，创口的刺痛像无数细针在扎；有人出现粘连，冰冷的扩阴器触到狭窄处的瞬间，冷汗浸透了检查床；还有人在换模具时疼得几乎崩溃，是病友手把手教她热敷技巧和呼吸调节法。

又粘连了。凌晨三点，网名叫月光漫过窗台的女孩发了张检查报告截图。群里瞬间跳出二十几条未读消息，有人发来扩张视频教程，有人分享医生坐诊时间，还有人默默甩出闲置扩张器链接。小宁翻出相册里那张她们刚建群的自拍——照片里，每个人都戴着口罩，只露出眼睛里怯生生的光。如今，好几百个头像在对话框里闪烁，像永不熄灭的星光。

看着群里姐妹们分享的痛苦与坚强，小宁突然有了新的决定。为什么要为了别人眼中的，让自己承受这些痛苦？她想起心理医生说过的话：伤口愈合需要时间，心的结痂更需要耐心。

窗外的月光爬上输液架，在地面投下交错的影子。小宁抱着手机睡着了。梦里，无数微光从手机屏幕里飘出来，汇聚成璀璨的星河，照亮了每个姐妹的脸庞。在这方小小的电子天地里，她们不再是独自对抗命运的战士，而是彼此最坚实的后盾。小宁终于明白，真正的勇敢，不是活成别人期待的样子，而是有勇气按照自己的意愿，绽放属于自己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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