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折价 第14章 守灯人

最后一百米的距离，雷克斯跑得跌跌撞撞，心神不宁。两侧墙壁已彻底恢复成冰冷光滑的镜面，映照出他仓皇失措的身影，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变量惊眠”只是一场集体幻觉。但空气中残留的、那种多种高阶能量湮灭后的奇异臭氧味，以及灵魂深处尚未平息的战栗感，都在无声地诉说着真实。

他的目光死死盯着前方那点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的绿色光芒。

那并非单纯的光源。随着距离拉近，他能看出那是一个结构精巧、大约一人高的提灯状装置。它通体由某种暗绿色的、非金非玉的材质铸成，表面铭刻着无数细密而古老的、不断缓慢流动变化的符文。灯罩内没有灯芯或灯泡，而是悬浮着一团不断旋转的、柔和的翠绿色能量漩涡，那稳定而令人心安的光芒正是由此散发出来。

这盏古老的提灯，被一只同样是暗绿色材质的、极其复杂的机械臂稳稳托举着，静静地悬浮在走廊的正中央，仿佛在这里已经矗立了千万年，成为了这条无尽回廊唯一永恒的坐标。

提灯之后，走廊似乎走到了尽头，是一面巨大的、同样材质的暗绿色金属墙壁，墙上没有任何明显的门或接口，只有一片光滑。

这里就是终点？“灯塔”？

雷克斯在提灯前几步远的地方停下脚步，剧烈地喘息着，警惕地打量着四周。除了提灯和尽头的墙，这里空无一物。那个所谓的“守灯人”在哪里？

他试探性地向前一步。

提灯的光芒似乎微微波动了一下，那些流动的符文速度加快了些许。一个平和、苍老、带着一种非人般冷静的声音，直接在他脑海中响起，并非通过耳朵：

“不必寻找，变量。我即是‘灯’，灯即是我。”

雷克斯吓了一跳，猛地看向那盏提灯。“是……你在说话？你就是‘守灯人’？”

“守灯人……算是吧。”那苍老的声音回应道，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疲惫，“更准确地说，我是被赋予维护‘灯塔’职能的……界面。你可以称我为‘灯灵’。”

灯灵？人工智能？还是某种附着在装置上的意识体？

“刚……刚才谢谢你。”雷克斯心有余悸地看了一眼来路。

“职责所在。”灯灵的声音毫无波澜，“‘灯塔’的作用之一，便是维持‘回廊深喉’的相对稳定，抑制那些‘收藏品’的过度活跃。你的出现，以及那台失控的清扫者，造成了不必要的扰动。”

它的语气平静得象是在陈述一个物理定律，没有情绪，没有褒贬。

雷克斯稍微放松了一些，至少对方目前没有表现出敌意。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感觉全身的骨头都快散架了。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那些‘收藏品’又是什么？”

灯灵沉默了片刻，提灯内的能量漩涡缓缓旋转着。

“这里是‘回廊’的‘锚点’之一，也是‘母体’在陷入沉睡前，试图保存文明火种和……‘错误答案’的最终备份数据库的入口。”灯灵解释道，“你所见到的两侧‘墙’后的空间，封存着无数文明在不同时间线、不同维度探索中产生的‘可能性碎片’，其中许多都因各种原因（包括‘虚无之潮’）而走向了死胡同或灾难性的结局。它们被保存于此，既是警示，也是未来或许能重新解析的遗产。”

“而那些‘收藏品’，便是这些碎片世界中残存的、最强大的意识体或世界精华，它们的存在本身便是信息和规则的集合。让它们过度活跃或离开封存状态，会对回廊甚至主现实的结构造成不可预知的风险。”

雷克斯听得似懂非懂，但大致明白这里是一个存放着无数“失败世界”的博物馆，而刚才他差点成了展品们的玩具。

“那……‘灯塔’呢？它的光芒……”

“‘灯塔’的光芒，是一种经过调制的、低强度的‘秩序场’。”灯灵继续道，“它能中和一定范围内的熵增和信息通胀，安抚混乱的数据流，并为迷途者提供坐标。你身上残留的‘余值’波动，与‘灯塔’的秩序场有微弱的共鸣，这也是你能感知并走到这里的原因之一。”

它顿了顿，提灯的光芒微微扫过雷克斯全身。

“你经历了许多。‘悲恸之影’的污染，‘议会’的追踪印记……甚至还有‘摆渡人’那家伙的‘时间债契’波动……你能来到这里，堪称奇迹。”

它似乎无所不知。

“我……我需要帮助。”雷克斯喘匀了气，急切地说道，“外面……‘悲恸之影’和‘议会’……它们……”

“我知道。”灯灵打断他，声音依旧平静，“熵增正在加速，‘悲恸’的力量在渗透，‘议会’的愚蠢行为则在火上浇油。而你……变量，你是一个意想不到的因子。”

提灯的光芒聚焦在雷克斯身上，仿佛在进行深度扫描。

“你身上的‘余值’，非常特殊。它不仅纯净，而且……似乎连接着某个非常古老、甚至可能在‘母体’诞生之前就存在的……‘源初协议’的碎片。”灯灵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一丝极细微的……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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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时光折价请大家收藏：()时光折价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源初协议？”雷克斯茫然。

“宇宙底层规则的一部分具象化。关于情感、记忆、存在意义的……最初代码。”灯灵解释道，“这也解释了为何‘悲恸之影’对你如此渴望，你的‘余值’对它而言既是毒药也是解药。而‘议会’……他们或许模糊感知到了你的特殊，想要掌控这种力量。”

它的话让雷克斯想起了守望者、废料佬、摆渡人似乎都隐约提及过他“余值”的特殊性。

“那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做才能阻止它们？”雷克斯追问。

灯灵再次沉默，提灯内的能量漩涡旋转速度减缓，光芒变得有些朦胧，仿佛在进行巨大的运算。

“变量，你的到来，或许并非偶然。”良久，它才缓缓开口，“‘灯塔’的秩序场虽然能暂时庇护你，但无法永远隔绝‘悲恸’和‘议会’的追踪。你需要做出选择。”

“什么选择？”

“选择一：留在此地。‘灯塔’的光芒可以缓慢净化你身上的污染和印记，但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可能需要数十年甚至更久。期间，外界的一切，都将与你无关。”

雷克斯立刻摇头。他不能等那么久，沈余和陈时还在外面，世界正在滑向深渊。

“选择二：”灯灵的光芒再次聚焦，“继续前进。进入‘最终备份数据库’。”

它示意了一下提灯后方那面光滑的暗绿色金属巨墙。

“那里封存着‘母体’沉睡前留下的、关于‘虚无之潮’、‘悲恸之影’以及……‘情感贴现’最初实验的所有原始数据和失败记录。甚至可能包括……如何触及并影响‘源初协议’的理论方法。”

“但那里同样极度危险。”灯灵的声音变得凝重，“数据库本身为了抵御‘悲恸’的侵蚀，内部规则已经变得极其扭曲和不稳定，充满了逻辑陷阱和信息悖论。而且，‘议会’的先遣队和‘悲恸’的腐蚀触须，很可能也已经渗透了进去。你一旦进入，生死难料。”

雷克斯看着那面光滑的、仿佛隔绝着两个世界的金属巨墙，心中波涛汹涌。留下是慢性死亡，前进则是踏入未知的、几乎必死的险境。

但他想起了沈余和陈时不惜代价打开通道救他，想起了凯和工程师的牺牲，想起了守望者的悲恸与托付……他没有退路。

“我选第二条路。”他的声音因为虚弱而有些颤抖，却异常坚定。

“……明智，或者说，勇敢的选择。”灯灵的声音听不出情绪，“那么，作为‘灯塔’的守灯人，我将给予你最后的帮助，也是唯一的‘钥匙’。”

提灯那翠绿色的能量漩涡突然剧烈旋转起来，光芒大盛！一道凝练的、如同液态翡翠般的光流从灯罩中射出，精准地注入到雷克斯胸前那枚早已碎裂的数据存储器中！

那枚存储器竟然如同干涸的海绵般，疯狂地吸收着这绿色的光流，表面的裂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修复、弥合，甚至变得更加深邃，内部有点点翠绿色的星光开始闪烁！

“这缕‘秩序之光’，能暂时保护你的意识不受低级别信息悖论和逻辑陷阱的侵蚀，也能在一定程度上干扰‘议会’和‘悲恸’的追踪。但它无法抵御直接的攻击，能量也会持续消耗。”

灯灵的声音随着光流的输出，似乎变得微弱了一些。

“进入数据库后，寻找名为‘初啼之池’的节点。那里是数据库相对稳定的区域，也是……最接近‘源初协议’回响的地方。或许……你能在那里找到答案。”

当最后一点绿光注入完毕，那枚存储器已经彻底变了个模样，通体散发着温润的翠绿色光泽，表面流动着古老的符文，仿佛一件精美的艺术品。

与此同时，提灯后那面光滑的金属巨墙，突然无声地从中裂开一道缝隙，向两侧滑开，露出后面一片不断变幻着色彩和几何形状的、极其不稳定的数据光涡。

一股强大的、混合了无数信息味道的吸力从光涡中传来。

“通道已开启。变量，祝你好运。愿……秩序指引你。”

灯灵的声音彻底消失，提灯的光芒也恢复了之前的稳定闪烁，仿佛从未移动过。

雷克斯紧紧握住胸前那枚变得温热的翠绿色存储器，最后看了一眼那盏沉默的提灯，然后毅然决然地，迈步跨入了那片变幻莫测的数据光涡之中。

在他身后，金属巨墙无声地合拢。

提灯的光芒，在他消失后，极其微弱地、几乎无法察觉地……闪烁了一下，仿佛一声无声的叹息。

“最终备份数据库”内部是怎样的景象？

“秩序之光”能提供多少保护？

“初啼之池”在哪里？又隐藏着怎样的秘密？

“议会”和“悲恸”的势力在数据库内达到了何种程度？

雷克斯能否找到影响“源初协议”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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