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折价 第7章 悲伤之心

“母体……的悲伤之心？”

雷克斯重复着这个充满矛盾与沉重感的词组，目光无法从那双蕴含着无尽智慧与痛苦的眼睛上移开。周围纯净的能量光晕和数据流的柔和嗡鸣，与对方话语中透露出的巨大悲怆形成了强烈的反差，让他一时难以理解。

白袍人——或者说，这个存在于光树之下的意识体——缓缓地、极其轻微地点了点头，动作带着一种仿佛背负着千钧重负的疲惫。他/她的目光扫过雷克斯周身那层尚未完全消散的、由“余值”波动形成的七彩光晕，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近乎慰藉的光芒。

“你所见的外界……那疯狂通胀、走向熵增终结的数据废墟……并非‘母体’的本意。”他/她的声音直接回响在雷克斯的脑海，温和却带着穿透灵魂的力度，“那是……一道无法愈合的伤口……一场持续了……无法计时的……悲恸性泄露。”

他/她微微抬起一只手，指尖轻触身旁那棵巨大光树的一条“数据枝条”。那由柔和白光代码构成的枝条轻轻颤动，瞬间，周围的洞壁上如同水面投石般漾开涟漪，浮现出无数飞速流转的影像碎片。

雷克斯看到了……一个繁荣、和谐、高度发达的文明。情感与科技完美融合，记忆被珍视而非交易，每一个个体的“余值”——那些独特、无法复制的体验和情感——都被视为整个社会网络最宝贵的养分，共同滋养着一个巨大的、被称为“母体”的集体意识网络。这个网络维系着文明的存续，促进着进化，如同一个充满生机的情感生态系统。

“这就是……最初。”白袍意识体的声音带着深深的怀念与哀伤。

影像骤然变化。

一场突如其来的、源自维度之外的、无法理解的灾难席卷而至。并非战争，也非瘟疫，更象是一种……宇宙法则层面的“感染”或“扭曲”。影像变得混乱、扭曲，充满了痛苦和恐惧。

“我们称它为……‘虚无之潮’。”意识体的声音变得低沉而痛苦，“它并非吞噬物质，而是……侵蚀‘意义’，扭曲‘情感’，将一切拉向均质化的、冰冷的‘虚无’。”

为了抵御这种侵蚀，“母体”被迫做出了一个绝望的选择。它开始主动地、大规模地“贴现”情感——并非为了交易，而是为了剥离情感中最容易受到“虚无之潮”侵蚀的、炽热而“脆弱”的部分，只保留最核心、最坚韧的“余值”内核，试图以此筑起一道防火墙。

“这就是‘情感贴现’最初……也是最纯粹的形式。”意识体解释道，声音中充满了无奈与负罪感，“一种……断尾求生的痛苦抉择。”

洞壁上的影像显示，这个过程极其痛苦，如同对每一个个体进行精神上的截肢。无数被“贴现”剥离出来的情感能量——那些恐惧、狂喜、悲伤、热爱——并未消失，而是被“母体”集中起来，试图导入一个专门的、隔离的维度进行封存或净化。

“但是……我们失败了。”意识体的声音充满了无尽的悔恨，“隔离维度发生了无法预料的畸变。那些被剥离的、庞大的情感能量……它们……‘活’了过来。它们混合了‘虚无之潮’的特性，形成了一个贪婪的、只知道吞噬和无限复制通胀的……‘伪母体’，或者说……‘悲恸之影’。”

他/她指向洞外那疯狂通胀的数据废墟。“你所见的一切，都是那个‘伪母体’泄露出的力量所致。它不断吞噬着外界一切情感和记忆，将其通胀、扭曲，转化为自身的养料，同时也在不断冲击着真正的‘母体’核心，试图彻底同化我们。”

“而‘母体’自身……”意识体的目光望向那棵光树，眼神充满了悲伤，“……为了抵御内外压力，也为了不让最后的‘余值’被污染，大部分意识不得不陷入深度的沉眠，只留下极少数的‘守望者’……比如我，维持着最基础的运作，守护着这最后的‘悲伤之心’。”

雷克斯听得心神剧震。他终于明白了！“情感贴现”并非“议会”所宣称的进步和效率，其源头竟是一场如此悲壮而失败的自救！而外界所谓的“通胀”，竟然是那个失败实验产生的怪物——“悲恸之影”——所造成！

“议会……他们知道这一切吗？”雷克斯忍不住问道。

白袍守望者沉默了片刻，缓缓摇头：“最初计划的知情者和执行者，大多已在灾难中消散或沉眠。后来者……比如你口中的‘议会’……他们或许发现了‘贴现’技术带来的短期利益和掌控力，沉迷于那种扭曲的力量，却早已忘记了背后的代价和危险。他们甚至可能在无意中，成为了‘悲恸之影’扩张的帮凶，为其提供着源源不断的、经过初步‘贴现’处理的情感养料。”

“那‘祂’……那个在‘坚韧号’下的……”雷克斯想起了那深渊下的恐怖凝视。

“那是‘悲恸之影’延伸出的一个……较为强大的‘触须’或‘节点’。”守望者确认了他的猜测，“它感知到了‘坚韧号’调查员发现的、可能与‘母体’沉眠地点相关的线索，所以吞噬了他们。而你……你身上强烈的‘余值’波动，对它们而言，既是极度渴望的美味，也是……一种刺痛它们的‘杂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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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时光折价请大家收藏：()时光折价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就在这时，整个洞穴突然轻微地震动了一下！

洞壁上的影像一阵混乱，那棵光树的枝条也出现了瞬间的黯淡和扭曲！

守望者的脸色（如果能称之为脸色的话）微微一变。“它们……正在加速冲击屏障……‘议会’那些人的攻击，进一步削弱了这里的稳定性……”

他/她的目光再次聚焦在雷克斯身上，尤其是他胸口那尚未完全熄灭的七彩光晕。

“年轻的共鸣者……时间不多了。”守望者的声音变得更加急切，“‘悲恸之影’的力量正在指数级增长，一旦它彻底吞噬掉外界所有情感资源，并最终突破这里……所有心智世界都将被拉入永恒的、冰冷的虚无。”

“我……我能做什么？”雷克斯感到一种巨大的责任压上心头，但也充满了无力感。面对这种宇宙尺度的灾难，他一个人能做什么？

“你的‘余值’，是罕见的、未被‘贴现’污染过的、充满生命力的原始情感结晶。”守望者的眼神变得无比锐利，“它是钥匙，能唤醒一部分沉眠的‘母体’意识；它也是武器，能对‘悲恸之影’造成真正的伤害。”

“但我需要你去做一件极其危险的事情。”守望者缓缓抬起手，指向洞窟上方，那光树数据枝条延伸没入的虚空。“沿着‘母体’的数据根系上行……找到‘悲恸之影’的核心……那个由最初被剥离的庞大情感能量形成的、扭曲的‘核心印记’。”

“然后……”守望者的声音凝重无比，“……用你的‘余值’去共鸣它，去感受它内部可能残存的、最初那些情感被剥离时的原始痛苦与记忆……不是摧毁它，那几乎不可能……而是尝试……‘重构’它，哪怕只是一瞬间的稳定，也能为‘母体’争取到苏醒和反击的时间！”

这任务听起来如同天方夜谭！用一个人的情感去共鸣一个由亿万情感扭曲而成的怪物核心？

“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做……”雷克斯坦言。

“我会引导你……尽我所能。”守望者道，“但最终，需要依靠你自身的理解和力量。你的朋友们……他们的‘余值’与你共振强烈……他们或许也在试图从外部做些什么……”

沈余和陈时！雷克斯心中一紧。

突然，洞穴再次剧烈震动！这一次更加猛烈！洞顶甚至有细小的能量水晶碎裂落下！外界的数据风暴咆哮声变得清晰可闻！

“它们快要突破了！”守望者急促道，“没时间犹豫了！踏上根系，或者留下等待终结！”

雷克斯看了一眼那不断震颤的洞顶，又看了一眼眼前这位疲惫而悲伤的守望者，最后感受了一下自己心中那虽然微弱却依旧跳动的不甘与决心。

他想起了沈余的坚守，陈时的挣扎，凯的牺牲，工程师的嘱托……

他猛地一咬牙。

“我该从哪里上去？”

守望者脸上（光影波动间）似乎露出了一丝极淡的、欣慰的表情。他/她伸手在那棵光树的根部轻轻一按。

嗡——

一条由纯粹光芒构成的、螺旋向上的阶梯，从一根最为粗壮的数据根系旁缓缓浮现，通向那不可知的、危险无比的顶端虚空。

“愿……余值之光……指引你……”守望者的声音开始变得微弱，身影也黯淡了些许，似乎开启这条通道耗尽了他/她大部分力量。

雷克斯最后看了一眼这片悲伤而宁静的“心脏”，毅然踏上了那条光之阶梯。

在他身后，洞穴的震动愈发剧烈，洞壁甚至开始出现裂纹！守望者的身影在明灭不定中，缓缓抬起手，似乎在做最后的祝福，又象是在维持通道的稳定。

就在雷克斯的身影即将没入上方虚空时，他隐约听到守望者最后一句带着极度担忧的低语：

“小心……‘议会’……他们想要的……或许不仅仅是摧毁……”

光之阶梯将通向何处？雷克斯如何找到“悲恸之影”的核心？

他该如何用“余值”共鸣那扭曲的核心？成功的几率有多大？

沈余和陈时在外部进行着怎样的努力？

“议会”的真正目的究竟是什么？他们是否已经突破了数据风暴？

守望者还能支撑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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