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折价 第16章 苏醒的坟墓

沈余那双突然睁开、空洞而恐惧的眼睛，和那句气若游丝却清晰无比的“它……醒了……”，像一道冰冷的电流击穿了走廊里压抑的寂静。陈时的心脏骤然缩紧，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顺着脊椎爬升。

“沈余？沈余你醒了？”他急忙低声呼唤，试图让她聚焦。

但沈余的目光依旧涣散，仿佛穿透了天花板，看到了某种虚无中的恐怖景象。她的身体开始轻微地颤抖，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嘴里反复呢喃着破碎的音节：“……灯……好多灯……在看我……不要……”

她显然还沉浸在巨大的创伤和幻觉中，并未真正清醒。

旁边的李岚立刻上前检查她的瞳孔和脉搏，脸色凝重：“是创伤后应激的谵妄状态，也可能是残留的神经干扰。必须立刻让她平静下来！”

她迅速从医疗箱里取出镇静剂准备注射。

海叔和阿木则更加警惕地举起了武器，枪口对准走廊前后深不见底的黑暗。沈余的呓语象是一个不祥的预言，让这本就阴森诡异的基地更添了几分活过来的惊悚感。那持续不断的、从深处传来的嗡鸣声，此刻听起来更象是一种沉睡巨兽的呼吸。

“这鬼地方到底还藏着什么？”阿木压低声音，喉结滚动了一下。

“不管藏着什么，都得闯过去。”海叔眼神锐利如鹰，扫视着每一个阴影角落，“C区就在前面，医疗设备是我们唯一的希望。跟紧，别掉队。”

他打了个手势，队伍再次小心翼翼地向走廊深处推进。陈时抱着因镇静剂而重新陷入昏睡（或者说保护性关闭）的沈余，紧跟在后，每一步都踩在厚厚的灰尘上，发出窸窣的轻响，在这死寂中显得格外刺耳。

越往深处走，战斗的痕迹越发明显。墙壁上不仅有大片焦黑的弹痕，甚至出现了某种能量武器熔蚀出的恐怖缺口。一些舱门被暴力撕裂，露出里面复杂却已损坏的仪器。地上偶尔能看到早已干涸发黑、无法辨认的血迹，以及一些破碎的、印着“彼岸花”标志的防护服碎片。

这里曾经发生过极其惨烈的冲突。

而那低沉的嗡鸣声也越来越清晰，来源似乎就在走廊尽头一扇格外厚重、看起来象是主实验室或者核心机房的气密门后面。门上有一个复杂的电子锁，屏幕漆黑，但旁边的指示灯竟然……隐约透着一丝极其微弱的、呼吸般的红光？

它真的有电！

海叔尝试着推了推门，纹丝不动。

“备用电源可能还在为最核心的区域供电。”李岚观察着门锁，“试试紧急手动 override？通常这种门都有物理解锁机制。”

海叔和阿木在门边摸索着，终于找到了一个被隐藏的盖板。撬开盖板，里面是一个需要特殊钥匙才能启动的手摇式液压泵。

“妈的，需要钥匙！”阿木低骂一声。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之际，陈时怀中的沈余似乎又因为接近核心区域而产生了反应，即使在昏睡中，也痛苦地蹙起了眉头，发出无意识的呻吟。

而几乎是同时，那扇厚重气密门上的电子锁屏幕，突然毫无征兆地闪烁了一下！虽然大部分区域依旧是雪花，但中心竟然极其模糊地闪过了一个熟悉的图标——那是一个简化的、抽象的大脑与齿轮结合的形状！

陈时的瞳孔猛地收缩——这个图标，他在秦瀚的《“灯塔”项目最终日志》的某一页边缘涂鸦中见过！这是秦瀚个人使用的核心权限标识！

难道……这门锁还识别秦瀚的权限？可是秦瀚早已……

一个疯狂的念头闪过陈时脑海。沈余……沈余是秦瀚理论的极端体现者，甚至可能是某种意义上的“继承者”，她的大脑是否残留着能被系统识别出的、与秦瀚设计共鸣的特定神经信号模式？

“李医生！有没有办法放大沈余的脑波信号？哪怕很微弱？”陈时急促地问道。

李岚愣了一下，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想用她当钥匙？太冒险了！她的神经承受不住再次刺激！”

“没有别的办法了！”陈时看着那扇门，又看了看痛苦呻吟的沈余，“试试看！也许不需要太强，只需要一个正确的‘频率’！”

李岚犹豫了片刻，一咬牙，从医疗箱底层拿出一个看起来象是老式便携脑电图仪的装置，上面连接着几个贴片电极。“这是秦瀚早期设计的粗糙原型机，能捕捉和放大特定频段的生物电信号，但精度和安全性都……”

“没时间了！试试！”陈时打断她。

李岚快速将电极贴在沈余的太阳穴和额头。仪器发出微弱的嗡鸣，屏幕上的波形剧烈跳动，极不稳定。

陈时抱着沈余，尽可能靠近那扇门的识别区。

“稳定她的情绪！想象……想象安全的地方……”李岚一边调整仪器，一边徒劳地试图安抚。

就在这时，沈余的脑波信号中，一个极其微弱、却异常稳定的频率段忽然被仪器捕捉放大！正是之前在她意识模型中出现的那个淡金色光点的频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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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密门内部传来一阵机括运转的轻响！那盏呼吸般的红灯变成了稳定的绿色！

【权限验证通过。欢迎回来，秦瀚博士。】一个失真的、冰冷的电子合成音从门上的扬声器里传出！

门，缓缓地向内滑开！

门后的景象，让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那是一个无比巨大的、圆拱形的中央大厅。大厅四周墙壁是巨大的、环绕式的液晶屏幕墙，虽然大部分屏幕已经碎裂或暗淡，但仍有少数几块屏幕闪烁着杂乱的雪花和跳动的、无法理解的代码碎片。大厅中央，是一个巨大的、结构复杂的环形操作台，上面布满了各种早已过时却依旧散发着冰冷光泽的仪器和设备。

而最令人震惊的，是大厅中央悬浮着的、由无数蓝色光点构成的、一个不断旋转变化的、极其复杂的三维模型——那是一个放大的人类神经网络与电子回路交织的模型！模型的许多部分已经暗淡、断裂，如同星辰熄灭，但仍有部分区域在顽强地闪烁着，正是那低沉嗡鸣声的来源！

这里就是“彼岸花”基地的核心！这个神经网络模型，显然就是秦瀚留下的、关于意识数字化的终极模拟系统！它竟然还在部分运行！

“天啊……他竟然真的做到了这一步……”李岚看着那巨大的模型，喃喃自语，眼中充满了震撼和敬畏。

阿木和海叔则更加警惕地注视着四周，这里太过诡异和安静。

陈时顾不上震撼，他的目光快速搜索，很快锁定在大厅一侧的一个区域——那里整齐排列着十几个如同水晶棺般的低温休眠舱！大部分舱盖早已打开，里面空无一物，布满了灰尘。但最里面的两个舱体，似乎还在散发着微弱的冷光，仪表盘上有指示灯在闪烁！

“那边！”陈时抱着沈余快步冲过去。

靠近一看，其中一个休眠舱的舱盖紧闭，内部充满了淡白色的低温雾气，隐约能看到一个人形轮廓躺在里面，但看不清面容。旁边的生命体征监测仪上，竟然还有极其微弱的心跳和脑波信号！

而另一个休眠舱，舱盖是打开的，但内部的设备看起来完好，各种接口和指示灯似乎处于待机状态！

“这个还能用！快把她放进去！”李岚检查了一下打开的休眠舱，语气带着一丝激动，“低温休眠能最大程度降低代谢，保护她受损的神经系统，为后续治疗争取时间！”

两人小心翼翼地将沈余放入打开的休眠舱，连接上生命监测探头。舱内的智能系统似乎检测到生命体，自动开始注入休眠诱导气体，舱盖缓缓闭合。

看着沈余苍白的脸逐渐被雾气笼罩，生命体征在药物和低温作用下逐渐平稳下来，陈时一直紧绷的心弦才稍稍松弛了一点。

至少，暂时安全了。

然而，就在沈余的休眠舱完全关闭，系统显示【休眠程序启动】的瞬间——

整个中央大厅的灯光猛地全部亮起！虽然大部分依旧昏暗闪烁，但不再是之前死气沉沉的样子！

墙壁上那些尚能工作的屏幕，雪花骤然消失，跳转成了同一个界面——一个不断旋转的、复杂的、由0和1构成的DNA螺旋与神经树突交织的动态Logo，下面有一行字：

【“彼岸花”主意识模拟系统 - 安全模式启动】

那个悬浮的中央神经网络模型旋转速度加快，光芒也变得稍微明亮了一些！

冰冷的电子合成音再次响起，回荡在整个大厅：

【检测到符合标准的意识载体接入。系统自检完成度17%。开始下载并载入最新情感数据包，用于意识模型修复与稳定性验证。】

【数据包来源：‘余温’平台 - 用户ID: Chronos - 情感片段：《雨蚀》。】

陈时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系统在自动抓取他在“余温”平台上留下的、那份蕴含着他最深刻痛苦的情感数据！它要用这个来“修复”和“验证”什么？验证那个模型？还是验证……休眠舱里的沈余？！

“阻止它！”陈时对着操作台大吼，却不知从何下手！

【数据载入完成。开始镜像共振匹配……】电子音毫无感情地继续。

大厅中央的神经网络模型骤然亮起！一道柔和却无法抗拒的光芒照射在沈余所在的休眠舱上！

休眠舱内的沈余，即使在深度休眠中，身体也猛地剧烈抽搐起来！脸上露出了极度痛苦的表情！监护仪上的脑波信号瞬间变得疯狂而紊乱！

“不！！！”陈时目眦欲裂，疯狂地拍打着休眠舱的舱盖！

而与此同时，基地深处，传来了一阵沉重的、仿佛某种巨大隔断门开启的机械轰鸣声！

一个带着笑意的、温和却让人毛骨悚然的熟悉声音，从大厅另一个入口处传来：

“真是令人感动的重逢啊，陈先生。看来，我的‘锚点’，终于找到最适合它的‘港口’了。”

陈时猛地回头。

只见博士好整以暇地站在那里，身边跟着几名全副武装的“逆戟鲸”护卫。他脸上带着愉悦的笑容，仿佛在欣赏一场精彩的演出。

他们竟然也找到了这里！而且似乎早就潜伏在基地深处！

博士为何出现在此？他的目的是什么？

系统强行进行的“镜像共振”会对沈余造成何种不可逆的伤害？

陈时和“遗民”们如何应对这突如其来的双重危机？

这座苏醒的坟墓，究竟是谁为谁准备的最终舞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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