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湖水裹挟着身后追兵的喧嚣,被彻底隔绝在身后。云无涯紧握着叶知秋的手腕,两人如同挣脱罗网的游鱼,猛地冲入了祭坛后方那处幽深洞穴。
光线瞬间暗沉,仿佛从黄昏一步踏入了午夜。洞穴初入狭窄,水流湍急,推着他们不由自主地向前。四周是嶙峋湿滑的岩壁,触手冰冷,上面覆盖着厚厚的水藻和不知名的发光苔藓,散发出幽幽的、如同鬼火般的绿光,勉强照亮了前路。
“咳咳……”叶知秋猛地呛出几口冰冷的湖水,胸前伤口在剧烈运动和冰冷刺激下,疼痛如同潮水般阵阵袭来,让她眼前发黑,几乎握不住刀。失血过多和内力损耗,让她的身体到了极限。
“撑住!”云无涯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他手臂用力,将她更紧地揽住,几乎承担了她大部分的重量,带着她在湍急的水流中艰难前行。他的内息同样紊乱,脸色苍白如纸,但那双桃花眼中燃烧的意志,却比任何时刻都要明亮。
他能感觉到她身体的冰冷和颤抖,能闻到她身上浓郁的血腥气,心中的焦灼与某种难以言喻的痛楚交织在一起,化作一股强大的力量,支撑着他不断向前。
不知在黑暗的水道中漂流了多久,前方隐约传来隆隆的水声,并且越来越响。水流也变得更加汹涌,带着一股巨大的吸力,将他们推向未知的前方。
“前面可能是瀑布或者深潭!抱紧我!”云无涯急喝,另一只手猛地抽出那柄薄如蝉翼的软剑,狠狠刺入一侧较为坚固的岩壁,试图减缓速度!
“铿!”火星四溅,软剑在岩壁上划出一道深深的痕迹,速度稍缓。
叶知秋也强提最后一口真气,将“吟霜”刀插入岩壁,两人如同风中之烛,在激流中艰难地稳定着身形。
然而,水流的力量远超想象!岩壁湿滑,软剑和长刀都无法完全固定!
“不行!撑不住了!”云无涯感觉到内力即将耗尽,手臂酸软麻木。
就在这时,前方水声轰然巨响,水流猛地向下倾泻!是一个巨大的地下瀑布!
“跳!”云无涯当机立断,猛地拔出软剑,紧紧抱住叶知秋,任由水流将他们抛向下方的深渊!
失重感瞬间传来,耳边是震耳欲聋的瀑布轰鸣!
“噗通——!”
巨大的落水声响起,两人重重砸入下方一个深不见底的水潭,冰冷的潭水瞬间淹没头顶。
巨大的冲击力让云无涯五脏六腑都仿佛移位,喉头一甜,一股腥甜涌上,又被他强行咽下。他死死抱着叶知秋,拼命向上划水。
浮出水面,他急促地喘息着,第一时间低头查看怀中的人。叶知秋双目紧闭,脸色灰败,已然失去了意识,只有微弱的脉搏证明她还活着。
“叶知秋!叶知秋!”云无涯心中大骇,连忙将她拖上水潭边一块较为平坦的岩石上。他颤抖着手探她的鼻息,又检查她胸前的伤口,鲜血仍在不断渗出,那幽冥鬼毒的黑气似乎更加浓郁了。
必须立刻救治!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环顾四周。这里似乎是一个巨大的地下溶洞,比之前那个更加广阔,顶部有无数钟乳石垂下,滴滴答答地落着水珠。水潭另一边,隐约有一条通往更深处的天然隧道。
他先将叶知秋平放在岩石上,迅速点穴止血,然后毫不犹豫地再次取出那枚珍贵的“玲珑钥”。玉钥在他掌心散发着温润平和的光芒,似乎能安抚一切躁动与伤痛。
他将玉钥轻轻放在叶知秋胸前的伤口上方。奇迹发生了,玉钥的光芒如同流水般覆盖在伤口上,那不断渗出的黑血竟缓缓止住,伤口周围的黑气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淡去了一些!虽然未能彻底解毒,但显然压制住了毒素的蔓延,保住了她的心脉!
云无涯长长松了一口气,这才感觉到自己浑身如同散架般疼痛,内息如同沸水般翻腾。他跌坐在叶知秋身边,取出银针,刺入自己几处大穴,勉强压制住体内肆虐的内伤和余毒。
做完这一切,他已是汗透衣背,虚脱般地靠在岩壁上,剧烈地喘息着。
溶洞内暂时恢复了寂静,只有水滴声和彼此微弱的呼吸声。
云无涯看着身边昏迷不醒的叶知秋,看着她苍白却依旧倔强的眉眼,想起她毫不犹豫按向莲花凹槽染血的手,想起她一次次挡在自己身前的决绝……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住,又酸又胀,还有一种他从未体验过的、名为“恐惧”的情绪在蔓延。
他怕失去她。
这个认知如此清晰,如此强烈,击碎了他所有的玩世不恭和算计。
他伸出手,极其轻柔地拂开她额前湿透的碎发,指尖在她冰凉的脸颊上停留了片刻。
“叶知秋……”他低声唤着她的名字,声音沙哑而疲惫,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认真,“你可不能……比我先倒下……”
他的话音在空旷的溶洞中轻轻回荡。
就在这时,叶知秋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似乎听到了他的呼唤,又似乎只是无意识的反应。
云无涯握紧了手中那枚温润的“玲珑钥”,目光投向那条幽深的隧道。
幽冥教的阴谋,湖底的秘密,叶知秋的身世……所有的答案,或许都藏在那隧道的尽头。
他必须带着她,走下去。
(第一百零三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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