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中的风似乎都凝滞了。
苏晚晴怔怔地看着马车上那形如枯槁的老者,看着他指尖那一点已然散去、却仿佛仍在眼前灼灼闪耀的星辉,大脑一片空白。
那一点星辉,并非多么磅礴强大,却纯正古老,蕴含着监天司核心传承《星枢正法》最本源的意蕴!其运转方式,甚至比她师门长辈所演示的还要精妙深邃!更别提对方一口道破她苏家两百年前先祖的名讳,语气平淡如同家常!
这老者……究竟是何方神圣?!
故人之后?什么样的“故人”,能跨越两百年的时光长河?
无数的疑问和震惊在她心中翻滚,让她一时间竟忘了言语,只是呆呆地站在原地,按着符囊的手早已松开。
陈旦也是心中巨震,没想到定褚公苏醒后的第一件事,竟是直接镇住了场面。他看着定褚公那依旧微弱却异常平稳的气息,以及那双深邃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忽然意识到,这位先君或许远比他想象的更加深不可测。即便油尽灯枯,其积累的见识和底蕴,也非寻常人能及。
定褚公缓缓收回手,剧烈地咳嗽了几声,每一声都仿佛要震散他那副骨架,气息也随之萎靡了一分,但那眼神中的平静与威严却未曾减少。
“……小娃娃……不必惊慌……”他声音沙哑,语速缓慢,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老夫……与苏慕遥……确有旧谊……此番落难至此……惊扰了……”
苏晚晴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她毕竟是监天司巡风使,心志坚定远超常人。对方虽然神秘莫测,但目前为止并未表现出恶意,反而那一点星辉作不得假,那是唯有监天司核心真传才能凝聚的标识。
她收起戒备的姿态,上前几步,来到马车前,郑重地行了一个晚辈礼:“晚辈苏晚晴,见过前辈。不知前辈尊姓大名,与我家先祖……”
定褚公缓缓摇了摇头,打断了她的话:“……名讳……早已湮没于尘埃……不提也罢……此番……能遇故人之后……已是……缘分……”
他显然不愿透露真实身份,话锋一转,目光扫过地上山贼的尸体和那丝尚未完全散去的死气,眉头微蹙:“……此地……死气滋生……妖邪渐起……恐非……偶然吧?”
提到正事,苏晚晴神色一肃,点头道:“前辈明鉴。晚辈正是为此事而来。近月以来,苍梧郡边境多地出现异常死气弥漫,滋生低阶亡灵害人,且范围有扩散之势。监天司已派出多路人手调查,晚辈负责巡查黑风峪一带,不料途中遭伏,与随从失散,才被这群宵小之辈所趁。”
她顿了顿,目光再次看向陈旦,带着探究:“方才……多谢这位陈……陈先生出言示警。只是不知,陈先生与前辈是……”
陈旦连忙接口,将之前对村民的说辞又简化重复了一遍:“晚辈陈旦,机缘巧合与长辈同行,确为遭遇祸事,欲往郡城。”
苏晚晴目光在陈旦和定褚公之间转了转,显然并不完全相信这套说辞。一个深不可测、与苏家先祖有旧的神秘老者,一个伤势沉重却眼神锐利的年轻同伴,流落在这死气弥漫的边境山野,怎么看都非同寻常。
但对方不愿多说,她也不好强逼,尤其是面对这位神秘老者,她本能地保持着敬畏。
定褚公再次开口,声音愈发虚弱,却直指核心:“……死气源头……可……有线索?”
苏晚晴沉吟片刻,决定透露部分信息:“根据目前探查,所有异常死气,似乎都指向郡北的……坠龙渊。”
坠龙渊?
陈旦心中一动,这个名字他毫无印象。
定褚公那古井无波的眼中,却似乎极快地闪过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快得让人无法捕捉。
苏晚晴继续道:“那坠龙渊是一处古战场遗迹,传说极其邪异,常年被迷雾笼罩,入者罕有生还。以往虽有怪异,但死气从未如此活跃且向外扩散。司内推测,可能渊中发生了某种异变……晚辈此行,本就是欲前往探查,不料……”
她没再说下去,但意思很明显,还没到地方就差点折在山贼手里。
定褚公沉默了片刻,缓缓道:“……坠龙渊……老夫……略有耳闻……此事……恐非……寻常……”
他剧烈地咳嗽起来,气息变得更加微弱,似乎刚才那番话耗尽了他最后的力气。
苏晚晴见状,连忙道:“前辈伤势沉重,此地不宜久留。若前辈与陈先生不弃,可与我等同行前往郡城。郡城有司内驻地,丹药齐全,亦可庇护前辈安全疗伤。关于死气之事,或许还需仰仗前辈指点。”
这是一个合情合理的提议,也正中陈旦下怀。他们需要监天司的渠道和资源,而苏晚晴也需要他们可能掌握的信息。
陈旦看向定褚公,见他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便拱手道:“如此,便叨扰苏大人了。”
当下,几人简单收拾了一下。那名受伤的护卫挣扎着将同伴的尸体掩埋,脸上满是悲戚。苏晚晴的马车虽然华贵,却更适合乘坐而非运货。陈旦那辆破车和驮兽实在慢得可怜,苏晚晴便让护卫将那匹拉车的、颇为神骏的青鬃马卸下,套在陈旦的破车上,速度顿时能快上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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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队再次启程,气氛却与之前截然不同。
有了监天司的旗号和苏晚晴这个正经修士在侧,安全感提升了不少。但陈旦心中的那根弦却并未放松。
那个伪装成山贼、散发着死气和监控感的鬼东西虽然退走了,但那股被窥视的感觉,并未完全消失,只是变得更加隐蔽和遥远,如同阴云般笼罩在心头。
它到底是什么?是囚笼“祂”的造物?还是这个世界本身存在的、与死气相关的邪祟?它为何要盯着自己和“钥骨”?
此外,定褚公对“坠龙渊”的反应,也让他心生疑虑。那地方,难道与囚笼有关?
途中,苏晚晴尝试着与定褚公交流,旁敲侧击地想打听他的来历以及与先祖的渊源,但定褚公大多时候只是闭目养神,偶尔回应也只说些无关紧要的片段,深不可测。
她又将注意力转向陈旦,询问他们“遭遇祸事”的细节。陈旦早有准备,半真半假地应付着,只说遭遇强大妖兽,长辈为护他重伤,细节一概模糊处理。
苏晚晴问不出什么,也不强求,只是目光中的探究之色愈发浓郁。
如此行了两日,距离郡城越来越近,官道也逐渐平坦宽阔起来,偶尔能遇到零星的商队和行人。
第三日正午,车队正在一条沿河官道上行进,前方忽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和喧嚣声!
只见一队约莫二十余骑、盔甲鲜明、打着苍梧郡府兵旗号的人马,正护着几辆囚车,疾驰而来。囚车内关押着几个披头散发、伤痕累累的汉子,看穿着打扮,竟与前几天遇到的那些山贼有几分相似!
那队府兵见到苏晚晴的监天司马车标志,连忙减速停下。为首一名队正模样的军官上前行礼:“可是监天司的大人?卑职苍梧郡府军队正王勇,正在押解一伙黑风峪悍匪归案!”
苏晚晴眉头一挑:“黑风峪的山贼?这么快就落网了?”那群山贼颇为狡猾,官府以往围剿多次都未能根除。
王队正脸上露出一丝得色:“回大人,说来也怪。前日这伙贼人不知招惹了什么,仓皇从老巢逃出,大部分竟如同中了邪一般,互相砍杀,死伤惨重。我等正好在附近巡山,不费吹灰之力便将这残兵败将一网打尽!”
互相砍杀?
陈旦和苏晚晴对视一眼,同时想到了谷地中那诡异的一幕。
苏晚晴沉声道:“可曾仔细检查过这些山贼?有无异常?”
王队正愣了一下,回道:“都检查过了,就是些寻常匪类,除了吓破了胆,没什么异常。”他顿了顿,像是想起什么,“哦对了,清点尸体的时候,发现一具干瘦的尸首,有点古怪。”
“如何古怪?”苏晚晴追问。
“那人身上没什么伤口,但……但浑身血液像是被抽干了一样,干瘪得吓人!而且……”王队正压低了声音,脸上露出一丝恐惧,“而且他怀里,还紧紧攥着一块……会发黑光的碎骨头!”
陈旦的心脏猛地一跳!
苏晚晴的脸色也瞬间变得凝重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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