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飨 第244章

但很可惜，她背叛她了……

一次次向宫中密报她的动向，刻意在宫宴时借邓观南一家向朝臣展示她的跋扈，还放任顾皖卿接近她，甚至霍湘与宋或安暗通曲款时，都是飞絮在从中遮掩……

这一切的一切，云月笙早已冷眼旁观多时，就像是在看一场滑稽又拙劣的戏剧。

她今日亲手设计这一场，除了要救九方翊，更是想借此光明正大地机会拔除掉这颗深埋身边多年的毒钉。

飞絮的存在与背叛，让云月笙时常都觉得如鲠在喉，厌恶，厌恶到连她死前的最后一面都不想去见。

一旁的顾皖卿若有所觉地侧目望去，少女依旧是那副模样，神色漠然，眸光淡得像一潭不起波澜的死水，仿佛一尊精心雕琢却毫无生气的泥偶。

可不知为何，他却从那瘦削的脊背中读出了一丝难以察觉的颓唐。

毕竟是相伴多年，纵然云月笙如何铁石心肠，也多半会有一瞬的心涩吧？顾皖卿暗自思忖。

就是再无情冷漠的上位者，在面对身旁极近之人的背叛时，也很难做到无动于衷，因为那几乎是泯灭人性的。

少年语气里不禁带上了几分为她不平的愤懑，“说到底，还是霍家更为可恨，表面上装得对姐姐关怀备至，实际却只想控制你，摆布你。”

“金杯共汝饮，白刃不相饶。”云月笙却浑不在意，唇角弯起了一抹调笑的弧度，

“不是所有人都如顾世子这般好运，有个亲如手足的兄长一步步护着，捧着……

西临王连王位都要留予你，而非自己将来的嫡子；为你之故，更甘受上京多年掣肘挟制，而你却任性的不肯回西临…不觉得寒了他的心吗？”

“姐姐希望我回西临？”顾皖卿不答反问。

“自是不愿。”云月笙答得坦然，“以婚约缚住你，不仅是霍家的主意，亦是我的意愿，毕竟…边疆已经再经不起操戈了。”

少年闻言微怔，苦笑道，“你还真是…”

“所以——”云月笙蓦地停步转身，锐利如刃的目光直刺顾皖卿的双眸，“顾世子以为，西临会有反叛南朝的一日吗？”

顾皖卿无奈般迎上她的视线，眼底藏着几分幽怨，“我以为…你不关心这些的。”

他总以为这些年来云月笙深居简出，隐于世井，是其根本就不在意这浊世里的纷纷扰扰。

他凝视过她的眼睛——那双时常半垂着的、仿佛永远蒙着一层薄雾的眼睛。

他从那里面看不到一丝对权位的热切，也寻不到半点对苍生的怜惜，那双眼太平静，太空旷，像一口早已干涸多年的枯井，井底只剩裂痕纵横的泥土和荒芜的风声。

偶尔映进一点天光，也很快沉入那片深不见底的虚无之中，激不起半点涟漪。

他几乎都要以为……她早已枯萎，再没有任何生命的波动。

可云月笙却突然就关心起了时事，朝局……这是否也意味着，她的世界并不是一滩死水，依旧能渗进阳光，雨露，清风，明月……以及——他？

“要答吗？”云月笙朝他轻轻弯起唇角，音色软得像梦，又像蛊惑，“会么？”

少年瞬间心跳如擂，喉间却似被涩意缠绕，半晌都未能出声。

最终，顾皖卿也只沉声道，“中原血脉，绝不会向异族屈膝。”

所以无论将来时局如何变换、如何动荡，西临都绝不会与北羟同流合污——这是他给出的答案，亦是他坚守的底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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