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体之脑域侵蚀 第203章 同甘共苦（2）

陆嫣然的拥抱和那番掷地有声的公告，像一层脆弱的薄冰，暂时覆盖在了李四特那沸腾着罪孽与痛苦的深渊之上。冰层之下，黑暗依旧在疯狂涌动。

他轻轻推开了陆嫣然，动作并不粗暴，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那双刚刚恢复清明的眼睛，此刻又蒙上了一层厚重的阴翳，里面是化不开的自我厌弃。

“走吧，”他的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摩擦，“离我远点……我脏，我……不配。”

他看着眼前这片由他亲手制造，绵延无尽的尸山血海，身体微微晃动了一下，仿佛随时会再次崩溃。

“我得……做点什么。必须做点什么……”

他不再看陆嫣然，仿佛多看她一眼，都会玷污了她的纯净。

他踉跄着走向一片相对“空旷”，只是铺满了厚厚血泥的地面，然后，做出了一个让陆嫣然心碎的动作——他弯下腰，开始用那双沾满血污指甲崩裂的手，徒手挖掘着坚硬冰冷的冻土。

没有工具，就用手指抠，用手掌刨。指甲翻起，指尖磨秃，他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只是一遍又一遍机械地地重复着挖掘的动作。

他要在这一片死寂中，为这些因他而死的亡魂，掘出一个最终的安息之所。

陆嫣然的心揪紧了。

她知道，此刻任何语言都是苍白的，强行靠近只会刺激他更深。

她只能退到远处，和变色龙、大刘一起，默默地注视着那个在废墟中孤独挖掘的身影，心如刀绞。

大刘蹲在一旁，歪着头看着这一幕，突然嘿嘿地笑了起来，声音诡异：

“现在她劝他……她杀了人……他又劝她……嘿嘿，圈圈……转圈圈……”

这没头没脑的疯话，此刻却像一根冰冷的针，刺破了周围死寂的氛围。

渐渐地，一些幸存者开始从藏身之处，或者基地更深处未被完全波及的区域，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来。

他们如同惊弓之鸟，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茫然与深入骨髓的恐惧。

他们看到了那个在挖掘的身影，那个造成这一切的“元凶”。

起初，只是远远地观望，眼神复杂，充满了仇恨、恐惧，还有一丝难以置信。

陆嫣然看着这些幸存者，心中五味杂陈。

她默默地从藏身处走出，没有说什么，只是走到李四特不远处，学着他的样子，开始用手清理地上的碎石和残骸，试图将一些还算完整的尸体，拖向李四特挖掘的那个越来越大的土坑。

她的动作很慢，很轻，像是一种无声的宣告和引导。

第一个，第二个……渐渐地，一些幸存者仿佛被这种沉默的行动所感染，或者说，是心中那无法排遣的悲痛和失去亲人的空虚，驱使他们必须做点什么。

他们默默地加入进来，没有人说话，只有沉重的呼吸声和衣物摩擦的窸窣声。

寂静被打破了。

先是压抑的低低啜泣，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在努力克制。

然后，不知是谁先忍不住，发出了一声短促而绝望的呜咽。

这声呜咽像是打开了泄洪的闸门。

“呜……我的孩子……我的孩子还在里面啊……”

“爸！妈！你们在哪儿啊！”

“都没了……房子没了，家没了，人都没了……”

“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啊？！我们做错了什么？！”

低声的啜泣变成了撕心裂肺的哀嚎，悲恸的哭喊声在这片死寂的废墟上空回荡，汇聚成一股令人窒息的悲伤洪流。

这洪流在悲痛达到顶点后，开始转向。

喃喃的自语，变成了带着泣音的责问。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杀人……”

“我们只是想活着……我们做错了什么……”

低声的责问，逐渐变成了带着血泪的控诉。

“刽子手！你就是个刽子手！”

“恶魔！你不得好死！”

“历史不会原谅你！永远都不会！”

这些声音，如同无数把无形的利刃，从四面八方射向那个依旧在埋头挖掘，仿佛与外界隔绝的身影。

李四特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甚至没有抬头。

他只是更用力地挖掘着，手指抠进冻土，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但他紧绷的脊背，微微颤抖的肩膀，暴露出他并非毫无所觉。

他眼中的空洞被一种更深沉的东西取代，那是一种压抑到极致濒临崩溃的痛苦。

陆嫣然看着他状态越来越差，心中焦急，忍不住站起身，试图安抚情绪激动的幸存者们：

“大家冷静一点！我知道大家很痛苦，但是……”

“冷静？你让我们怎么冷静！”

一个失去一条手臂满脸血污的男人猛地打断她，指着李四特嘶吼道：

“是他！是他杀光了我的家人！毁了我们的家！你这个女人还帮着他！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陆嫣然的劝阻，如同投入沸油的冷水，瞬间激起了更强烈的反弹。

人们看着李四特始终沉默，没有任何反抗甚至回应的迹象，那压抑的愤怒和绝望，终于冲破了恐惧的堤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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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用力撞向李四特，他沉默着，继续挖掘。

有人用拳头捶打他的后背，发出沉闷的响声，他依旧没有反应。

辱骂和哭喊声更加激烈。

陆嫣然脸色煞白，她猛地冲上前，张开双臂，用自己纤细的身躯，坚定地挡在李四特和那些情绪失控的幸存者之间。

“停下！所有的罪孽，我来承担！”她大声喊道：“要打要杀，冲我来！”

她的出现和话语，让疯狂的幸存者们愣了一下，动作有所收敛。

毕竟，陆嫣然之前丧尸女王的恐怖身份，以及她刚才一同收殓尸体的行为，让幸存者们内心还存在一丝复杂的情绪。

然而，这短暂的停滞，被一块不知从哪个角落飞来的碎石打破了。

“砰！”

石块没有砸中李四特，却狠狠砸在陆嫣然的额角上！

一声闷响，鲜血瞬间就从她白皙的皮肤上涌了出来，顺着脸颊滑落，在她苍白的脸上划出一道刺目的红痕。

她没有动，连额头的血都没有擦。

他顿了顿，继续挖掘着。

短暂的寂静后，幸存者的情绪如同点燃了最后的导火索！

“打她！她和恶魔是一伙的！”

“帮凶！”

“杀了他们！”

更多的石块、冻土块、甚至随手捡起的碎骨烂肉，如同雨点般朝着陆嫣然，以及她身后的李四特砸去！

陆嫣然咬紧牙关，没有躲闪，依旧死死地挡在李四特身前，用身体承受着大部分的攻击。

她额角的鲜血流淌下来，模糊了她一侧的视线，但她眼神中的坚定，没有丝毫动摇。

而就在这片混乱和暴行之中，一直沉默的李四特，终于有了反应。

他挖掘的动作停了下来。

那粗重的喘息声，变得越来越响，越来越沉。

那不是人类疲惫的喘息，而更像是……压抑到极致的野兽在发动攻击前，从喉咙深处发出的，充满暴戾与毁灭**的——

嘶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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