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体之脑域侵蚀 第201章 野人传说（6）

残破的越野车如同被猎犬追逐的兔子，带着刺耳的摩擦声和一路洒落的血点，疯狂地冲向北方基地那巨大的，由钢铁和混凝土浇筑的宏伟闸门。

车身上沾满了泥雪和喷溅状的暗红，引擎盖冒着浓浓的黑烟，显然是超负荷运转到了极限。

“关门！快他妈关门啊！！”

副驾驶上那个脸上带着新鲜擦伤的猎人，半个身子探出车窗，用尽生平力气，朝着闸门上方的哨塔嘶声裂肺地吼叫，声音因为极致的恐惧而扭曲变形，“疯子！后面有个疯子追来了！！开门！！”

主闸门旁的侧门缓缓打开一条缝隙，几名穿着臃肿军大衣，抱着制式步枪的守卫皱着眉头走了出来。

看着这辆狼狈不堪的车和车上两个吓得几乎屁滚尿流的家伙，其中一个队长模样的壮汉嗤笑一声，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

“嚷什么嚷？鬼哭狼嚎的！”队长吐了口唾沫，落在雪地上瞬间结成冰粒，“疯子？这世道谁他妈不是疯子？被个把变异体追成这熊样，还有脸当赏金猎人？滚进去，别在这儿扰乱秩序！”

他压根没把对方的警告当回事。

北方基地城墙高厚，守卫森严，拥有数万常备军和强大的火力网，什么疯子能威胁到这里？

“不是变异体！是人！是个……是个怪物！！”车上的猎人几乎要哭出来，语无伦次地比划着，“他……他把黑熊他们全都……撕碎了！像撕纸一样！快关门求求你们！”

就在他们纠缠之际，一道黑影，如同贴着地皮翻滚的乌云，以一种超越常理的速度，出现在了基地外那片开阔的雪原尽头。

正是李四特！

他四肢着地，奔腾如兽，每一次蹬地都在坚硬的冻土上留下蛛网般的裂痕，速度快得在身后拉出了一道模糊的残影。

那双眼睛里，只有纯粹到极致的对锁定猎物的杀戮**。

之前因陆嫣然话语而产生的一丝清明，早已被更狂暴的戾气彻底淹没。

“妈的，还真有个不怕死的！”

哨塔上的守卫也注意到了这个高速接近的身影，骂了一句，按照规程，抬起枪口，朝着李四特前方的空地射出了一梭子弹。

“哒哒哒——！”

子弹打在雪地上，激起一排雪柱。

这是最后的警告。

然而，这警告如同石沉大海。

李四特的速度没有丝毫减缓，反而因为枪声的刺激，发出一声更加暴戾的咆哮，冲刺的速度再次飙升！

“开火！阻止他！”

队长脸色微变，终于意识到不对劲，厉声下令。

侧门处的几名守卫以及哨塔上的机枪手，同时扣动了扳机！

炽热的弹幕如同金属风暴，瞬间笼罩向那道黑影！

接下来发生的一幕，让所有看到的人，终生难忘。

面对倾泻而来的弹雨，李四特甚至没有做出任何规避动作。

子弹打在他身上，发出“噗噗”的闷响，或是被那层无形的力场偏转，擦出刺眼的火花，或是镶嵌在他覆盖着污垢却坚逾精钢的皮肤肌肉上，难以寸进！

他顶着枪林弹雨，如同一辆失控的重型坦克，悍然冲到了侧门前！

“砰！！”

一声巨响，那扇厚重的钢铁侧门，被他用肩膀生生撞得扭曲变形，轰然洞开！

门后的两名守卫连惨叫都没能发出，就被巨大的冲击力撞得骨断筋折，倒飞出去，砸在墙壁上成两滩肉泥。

屠杀，就此拉开序幕。

基地内部，刺耳的警报声凄厉地响起，但已经晚了。

李四特化身为死亡的恶魔，冲入了这座拥有上千万人口的大型人类堡垒。

他的攻击没有任何章法，只有最原始最高效的毁灭。

手掌如同最锋利的神兵，轻易撕裂防弹衣，掏穿胸膛。

拳头蕴含着恐怖的力量，能将全副武装的士兵连人带甲砸成肉饼。

他抓起路边的废弃车辆，像投掷石子般扔向集结而来的军队方阵，引发剧烈的爆炸和混乱。

能量武器射出的光束，被他周身的力场扭曲、吸收，偶尔有漏网之鱼在他身上留下焦痕，却无法造成实质性的伤害，反而更加激怒了他。

他不知疲倦，不知疼痛，仿佛一台为杀戮而生的永动机。

从外围的平民区，到驻军营地，再到核心的指挥中心……他所过之处，只剩下残肢断臂、破碎的武器和燃烧的废墟。

鲜血染红了街道，汇聚成溪流，又在严寒中冻结成暗红色的冰。

抵抗是徒劳的。

坦克的炮管被他徒手掰弯，装甲车被他掀翻，武装直升机被他从低空扯落、砸毁。

人类的勇气、战术、科技，在这绝对的力量和疯狂的意志面前，显得如此苍白可笑。

尖叫声、哭喊声、爆炸声、枪声……各种声音交织成一首末日交响曲，在北地基地的上空回荡了整整三天三夜。

陆嫣然、变色龙和大刘赶到基地外围时，看到的已是浓烟滚滚火光冲天的地狱景象。

陆嫣然数次想要冲进去，都被那无处不在的爆炸和疯狂肆虐的能量乱流逼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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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站在高地上喃喃着，眼睁睁的看着那座巨大的城市在丈夫手下，一步步走向毁灭，心如刀割，泪已流干。

大刘抱着脑袋，蜷缩在一块石头后面，浑身发抖，反复念叨着：

“死了……都死了……我说过的……看不见了，全黑了……”

第三天，黄昏。

当最后一声零星的枪响也彻底消失后，北地基地陷入了一种死寂。

那不是宁静，而是所有生命迹象被彻底抹除后，留下的真空般的死寂。

浓重的血腥味和焦糊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令人作呕的恶臭，弥漫在空气中。

李四特站在原本是中央广场，如今已化为一片血肉泥沼和残骸堆积场的废墟中央。

他周身覆盖着已经凝固发黑的厚厚血痂，破烂的兽皮早已看不出原貌。

他微微佝偻着身体，粗重地喘息着，白色的哈气在寒冷的空气中格外明显。

持续三天三夜不休不止的疯狂杀戮，似乎终于耗尽了他体内那股狂暴意志的能量。

就在这时，一阵寒风吹过，卷起地上几张印着一家三口温馨笑容的烧焦寻人启事，纸片打着旋，轻轻贴在了他沾满血污的小腿上。

他低下头，混沌的眼神，无意间落在了自己的双手上。

那双手，曾经笨拙地给她擦过眼泪，也曾痞赖地揽过她的肩膀……而此刻，这双手，从指尖到手臂，完全被暗黏稠的暗红色血污所覆盖，指甲缝里塞满了碎肉和骨渣。

一阵源自灵魂深处的剧烈悸动，如同电流般窜过他的四肢百骸！

“呃……啊……”

他喉咙里发出一种极其干涩，仿佛锈蚀了几百年的金属摩擦般的声音。

他缓缓地抬起双手，举到眼前，那双被血色和疯狂充斥了太久的眼睛，死死地盯住这双沾满了千万人鲜血的手。

瞳孔，开始剧烈地颤抖。

脑海中，那些被他强行压制，被他杀戮意志所掩盖的记忆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轰然爆发！

陆嫣然含泪的呼唤，龙傲天稚嫩的脸庞，通古斯祭坛上巴尔克决绝的眼神，冰蓝色电弧的守护……以及，这三天三夜，无数张在他手下扭曲、恐惧、绝望的面孔，无数声戛然而止的惨叫，无数生命在他指尖湮灭的画面……

“我……我……”

他试图说话，却只能发出破碎的音节。

那无尽的杀戮戾气如潮水般退去，留下的，是足以将灵魂都冻结的冰冷和……无边的空洞。

“啊啊啊啊啊——————！！！”

一声充满了无尽痛苦、悔恨与绝望的悲鸣，猛地从李四特的喉咙深处迸发出来，如同受伤濒死的孤狼，凄厉地划破了这片死亡之地的寂静。

他跪倒下去，双膝重重砸在被鲜血浸透的冰冷土地上，双手死死抓住自己的头发，发出如同野兽哀嚎般的痛哭。

眼泪，混浊滚烫的泪水，终于冲开了眼角的血痂，在那张布满污秽的脸上，犁出两道清晰的痕迹。

他回来了。

在那个毁灭了千万生命的地狱之后，那个名为“李四特”的意识，带着满身的罪孽和无尽的痛苦。

终于……挣扎着回归了。

但回归的，是一个双手沾满同胞鲜血，脚下踏着尸山血海的……怪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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