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体之脑域侵蚀 第133章 丧尸围城（8）

王的退兵命令，如同神谕，新人类大军沉默而高效地执行着。

那灰色的潮水，来时汹涌暴烈，去时井然有序，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纪律性。

它们抛下同伴和人类的尸体，丢弃损坏的攻城器械，如同退潮的海水，迅速而决绝地远离第五基地的城墙，消失在远方被硝烟和尘土笼罩的地平线上。

战场上，只剩下燃烧的残骸、凝固的鲜血、以及无数姿态各异的尸体，无声地诉说着刚刚结束的惨烈。

丘陵下，王之近卫在接到退兵指令的瞬间，便停止了所有攻击，如同最忠诚的影子，沉默地拱卫在侧，冰冷的目光扫过瘫倒在地的巴尔克三人，最终落在依旧站立着的王和李四特身上。

王轻轻拂了拂被李四特抱得略显褶皱的衣袍，动作优雅而自然，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纠缠从未发生。

她冰蓝色的眼眸再次恢复那种俯瞰众生的漠然，只是深处，似乎多了一丝品尝到新奇事物后难以觉察的玩味。

她看向脸色苍白、嘴角染血、眼神复杂地盯着自己的李四特，红唇微启，清冷的声音如同寒泉滴落玉石：

“旧人类复杂的感情纠葛和羁绊……很有趣。”

她的目光似乎穿透了李四特的躯体，直接审视着他那颗饱经创伤、充满愤怒与不甘的灵魂。

“尤其是你传递过来的……愤怒，憎恨，痛苦，还有那一丝……可笑的、名为‘爱’的执念。这些情绪的波动，味道似乎……很不错。”

她微微偏头，仿佛在回味，那冰冷的表情甚至出现了一丝近乎愉悦的淡淡弧度。

“我似乎因此补充到了不同质地的能量，又产生了新的突破。”

她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语气中没有感激，也没有嘲讽，只有一种研究者发现新实验素材般的平静与审视。

“作为回报，”她最后看一眼李四特，又扫过远方那残破但屹立不倒的基地，“我们，暂时休兵。”

话音落下，她不再有丝毫留恋，转身，在一众近卫的簇拥下，步履从容地向着大军退去的方向走去。

蓝色的身影在尸山血海中渐行渐远，宛如滴入墨水的蓝色颜料，最终被无尽的灰暗所吞没。

没有威胁，没有警告，只有一句轻描淡写的“暂时休兵”。

李四特僵立在原地，望着她消失的方向，心情复杂得如同打翻了五味瓶，最终只剩下一种荒诞的冰凉。

他……结束了这场该死的战争。

他抱着必死的决心，赌上一切，甚至利用了克隆体牺牲带来的悲痛作为武器，终于换来新人类的退兵，保住了第五基地，保住了无数幸存者的生命。

可是，这结束的方式，却如此……儿戏？

他倾注了全部情感与记忆的“攻击”，那些对他而言刻骨铭心痛彻心扉的过往，在她眼中，竟然只是一场“有趣”的戏剧，只是一些“味道不错”的情绪食粮？她甚至借此“补充了能量”，“产生了突破”？

他们之间那些鲜血与生命铸就的过往，那些挣扎与守护的誓言，对她而言，竟然只是作为冷漠的观众去“欣赏”，而不是感同身受的“切肤之痛”！

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荒谬感席卷了李四特。他感觉自己像个可笑的小丑，拼尽全力演出一场悲喜剧，观众却只点评了一句“演技尚可，情绪饱满”。

指望通过这种情感冲击让她找回自我，看来是行不通了。

王的状态，比李四特想象的还要……非人。她的意识核心，似乎已经被某种更冰冷更庞大的东西占据或改造，人类的感情对她而言，更像是外来的刺激物，而非本质。

“必须找到她真实的记忆……”李四特喃喃自语，声音沙哑而疲惫，“像……像对克隆体那样，找到最原始、最核心的、属于‘陆嫣然’本身的记忆备份，进行最直接的灌输覆盖！”

克隆体在接收到部分记忆后，能够产生如此深刻的认同感和牺牲精神，证明这条路径是可行的！只是他之前灌输的记忆不够完整，不够核心！

那么，陆嫣然未被篡改或覆盖的真实记忆，在哪里？

最大的可能，就是一直致力于克隆技术和记忆移植研究的陆家！甚至……张家也可能知道些什么！

这个念头一起，李四特立刻强压下身体的虚弱和精神的疲惫。他必须尽快行动！王的“暂时休兵”不知会持续多久，下一次攻击，她可能会变得更加强大，更加难以撼动！

他示意巴尔克三人互相搀扶着跟上，自己则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快速返回了刚刚经历浩劫的第五基地。

基地内一片忙碌与悲怆，幸存者们正在清理废墟，收殓遗体，救治伤员。

王闯透支过度，已经陷入昏迷，被紧急送往医疗中心。

看到李四特归来，人们眼中爆发出希望的光芒，但他只是匆匆点头，便直奔通讯中心。

他需要立刻联系雾霭岛！联系陆家现在的主事人！

利用基地最高权限，李四特接通了通往雾霭岛的加密卫星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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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四特没有废话，直接说明意图——他需要陆嫣然最完整的记忆备份，用于应对“王”的威胁，这关系到整个人类的存亡和新旧人类融合的可能。

然而，电话那头陷入一段很长时间的沉默，像是在请示。

良久，那位陆家叔父才用一种带着苦涩和无奈的语气，给出一个让李四特心沉谷底的回答：

“李……李先生，很抱歉。嫣然那孩子……她真正的记忆核心，从很久以前开始，就一直……保留在老祖宗手里。”

“老祖宗？”李四特眉头紧锁。

“是的，陆家太祖。他老人家……才是陆家一切技术的源头和最高掌控者。

我们之前进行的克隆项目，包括提供给张家的那些记忆片段，其实……都只是老祖宗允许我们接触，经过筛选和处理的技术。

嫣然最本质的完整记忆，究竟是什么样的，只有老祖宗才知道，也一直由他亲自保管。”

李四特急切地追问：

“陆太祖现在在哪里？”

陆家叔父的回答充满了无力感：

“不知道，从末日降临，全球通讯几乎中断开始，我们就与老祖宗失去了联系。

他老人家行踪向来神秘，最后一次出现，似乎是在……西北方向的某处秘密实验室。之后，就再也没有任何消息传来。”

线索……断了。

就像在黑暗中好不容易看到一丝微光，走近却发现那只是一面冰冷的墙壁。

唯一的希望，掌握在那个神秘莫测却早已失去联系的陆家太祖手中。

在如今这个文明崩塌、通讯断绝、危机四伏的末日世界里，去寻找一个刻意隐藏行踪的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李四特缓缓放下卫星电话，手臂沉重得仿佛灌了铅。

通讯中心里只有仪器运行的微弱嗡鸣声，窗外是幸存者们忙碌而悲伤的身影。

他结束了眼前的战争，却仿佛陷入了更深的僵局。

让王变回陆嫣然，实现新旧人类融合的希望，似乎随着这条关键线索的中断，而彻底……断绝了。

他站在那里，望着窗外残破的基地和灰暗的天空，一股前所未有的迷茫与沉重，如同冰冷的雾气，将他紧紧包裹。

下一步，该何去何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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