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浦把董孝廉送走后就回到了卜家,卜信气得满脸通红,迎上去就数落他:“牛姑爷,就算我再没本事,那好歹也是你的舅丈人,是长辈吧!你叫我去端茶,我没办法就去了,我去也就罢了,可你怎么能当着董老爷的面损我?这说的是什么话!”牛浦狡辩道:“只要是官府的人来拜访,按规矩得换三次茶。可你就送了一次,人就不见了。我没说你就算了,你还来数落我了?真是可笑!”卜诚也掺和进来说:“姑爷,话可不是这么说的。虽然说我家老二端茶不该从上头往下走,但你也不该当着董老爷的面说出来!这不是让董老爷看笑话吗!”
牛浦却是不屑地说:“董老爷看见你们俩灰头土脸的样子,就够他笑的了,还用等到端茶走错路才笑?”卜信生气地说:“我们就是做小买卖的,用不着这些当官的来串门!现在不仅没沾到什么光,还反倒让人家笑话!”牛浦却是狂妄地说:“我也不怕跟你说句大话,要不是我在你家,你家再过一二百年,也不会有当官的踏进这屋子半步!”卜诚反驳道:“你可别瞎扯蛋了!就算你认识当官的,那又能怎么样呢?你又不是当官的!”牛浦还嘴说:“你爱跟谁说就跟谁说去!你说说,是能坐着跟老爷作揖行礼好,还是给老爷端茶还走错路,被老爷笑话好?”卜信怒道:“你赶紧别恶心人了!我家可不稀罕这样的老爷!”牛浦威胁道:“不稀罕?好个不稀罕?等明天我就跟董老爷说一声,然后拿名帖送到芜湖县衙,到时先打你一顿板子!”
卜家兄弟俩一听,就跳着喊了起来:“反了,反了!外甥女婿要送舅丈人去挨板子了!都怪我们这一年多白养你了!走,咱们现在就去县里评评理,看看到底是打谁的板子!”说着就拽着牛浦往县衙门口走去。当时知县刚敲过二梆,还没升堂。三人就站在县衙影壁前等着,正好碰上郭铁笔路过,就问他们怎么回事。卜诚就跟郭铁笔抱怨说:“郭先生,俗话说‘一斗米养个恩人,一石米养个仇人’,怪我们当初养了他!”郭铁笔也批评牛浦做得不对,还说:“长幼尊卑是常理,你这么做可不行!不过亲戚间要是闹到见官的地步,面子上也不好看。”
于是郭铁笔就把他们拉到茶馆,让牛浦倒了杯茶后,大家就坐下说话。卜诚缓和了语气说:“牛姑爷,话也不是非要说的这么绝。现在我爹刚去世,家里人又多,我们兄弟俩实在照应不过来。今天难得郭先生在这儿,我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你媳妇我们肯定得养着,但你也该拿个主意,总是这么不尴不尬地住着,也不是个事儿啊。”牛浦却是不耐烦地说:“你们就为这事?这还不简单!我今天就搬走行李,自己出去过日子,不麻烦你们行了吧!”说完就喝完茶,这场闹剧总算是平息了,三人谢过郭铁笔后,郭铁笔就先走了。
随后,卜诚、卜信兄弟俩也回了家。牛浦赌着一口气,就回家拿了一床被子,然后搬到了庵里去住。因为没钱吃喝,他就把老和尚的铙钹等法器全当了换钱。有一天闲着没事,牛浦就去看望郭铁笔,结果发现他不在店里,这时他看到柜台上有别人寄卖的一部《新缙绅》。牛浦翻开一看,就看到淮安府安东县新上任的知县叫董瑛,字彦芳,是浙江仁和人,他心里就寻思:“翻身的机会来了!我得去找他!”
拿定主意后,牛浦就急忙跑回了庵里,打包好了被褥,又把老和尚的一座香炉、一架盘子拿去当了二两多银子,他也没跟卜家打招呼,就直接去搭江船。该说不说,他的运气还是很不错的,正好赶上顺风,一天一夜就到了南京燕子矶。他想再搭船去扬州,就进了一家饭店。可是店老板说:“今天最早的那趟船已经开走了,现在也没别的船,你只能先住一晚,等明天下午才有船。”
牛浦放下行李,就走出了店门,看见江边停着一艘大船,就问店老板:“这艘船还开吗?”店老板笑着说:“这船你可坐不起,得等个大老板包船才走呢!”说完就进店去了。过了会儿,服务员就拿来了一双筷子、两个小菜碟,还有一碟腊猪头肉、一碟芦蒿炒豆腐干、一碗汤和一大碗饭。牛浦就问:“这些饭菜怎么算钱?”服务员说:“饭二厘钱一碗,荤菜一分钱,素菜五厘。”牛浦吃完饭菜后,又走到了店门外,只见江边停着一乘轿子、三担行李,还有四个随从。这时从轿子里走出来一个人,只见他头戴头巾,身穿沉香色夹绸长衫,脚蹬白粉底黑靴子,手拿一柄白纸扇,留着花白的胡须,大概五十多岁的样子,长着一双鹰隼一样锐利的眼睛,两块高高的颧骨。
这人下了轿,就吩咐船家说:“我是要去扬州盐院找太老爷办事的,你们小心伺候着,到了扬州我另有重赏。要是敢有一点怠慢,我就拿名帖送到江都县,狠狠地收拾你们!”船家连忙点头哈腰,搭好扶手就请他上船,还帮着搬行李。正搬得热闹时,店老板对牛浦说:“你赶紧上去搭船吧!”牛浦扛起行李就跑到了船尾,船家一把将他拉上船,示意他别出声,安排他坐在船篷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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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儒林外史大白话请大家收藏:()儒林外史大白话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牛浦看着众人把行李搬上了船,又看到随从从船舱里拿出写有“两淮公务”的灯笼挂在舱口,又让船家拿出炉子和烧水壶,在船头上生起了火,烧了一壶茶就送进了船舱里。这时天也黑了,灯笼也点起来了。四个随从有的在后船准备菜肴,有的在炉子上温酒。等一切都准备好后,他们就把菜都端到了中舱,还点上了一支红蜡烛。牛浦则是偷偷地从板缝里观察那个人,只见烛光下,桌上摆着四盘菜,那人左手端着酒杯,右手按着一本书,一边点头一边仔细翻看。看了一会儿,他就让人把饭拿进去吃了。又过了一会儿,他就吹灭蜡烛睡觉了,牛浦也悄悄躺下休息。
这天夜里东北风刮得很厉害,到了三更时分,又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船篷的芦席直往下漏水,牛浦翻来覆去睡不着。到了五更天,只听见船舱里有人喊道:“船家,怎么还不开船?”船家回答:“这风正对着船头,这么大的风谁敢开?前面就是黄天荡了,昨晚几十只船都停在这儿,没一个敢走的!”
过了一会儿,天彻底亮了。船家烧好洗脸水就送进了船舱,随从们都到后舱洗脸。等他们洗完后,也递给了一盆水给牛浦洗。这时,只见两个随从打着伞上岸去了;另一个随从拿了一只金华火腿,在船边对着港湾清洗。洗了一阵后,就看到先前上岸的两个随从买了一条应季鲜鱼、一只烧鸭、一块肉,还有些鲜笋和芹菜,然后把它们一起拿回了船上。这时船家就开始量米煮饭,几个随从则是过来帮忙处理这些食材。
等食材处理妥当后,就装成四大盘菜,又烫了一壶酒,然后就端进船舱给那位老爷吃早饭。老爷吃完剩下的饭菜,四个随从就拿到船后的甲板上,坐在一起吃了起来。等吃完后,他们就把船板收拾干净,船家这才从船篷底下拿出一碟萝卜干和一碗饭给牛浦吃,牛浦也将就着吃了。
这时的雨虽然下的小了,但风还是没停。到了中午,那位老爷打开舱后的一块木板透透气,一眼就瞅见了牛浦,就问:“这人是谁?怎么在船上?”船家满脸堆笑地说:“回老爷,这是我们顺带的,他会出份酒钱。”老爷对牛浦说:“你这小伙子,怎么不进舱里来坐坐?”牛浦对此是求之不得,就赶紧从后面钻进了船舱,对着老爷又是作揖又是下跪。老爷抬手说:“船舱里空间小,就不用行这么大礼了,你先坐下吧。”坐下后,牛浦就说:“冒昧问一下老先生贵姓?”老爷说:“我姓牛,名瑶,字玉圃,是徽州人。你又姓什么?”牛浦说:“晚辈也姓牛,祖籍也是新安。”
牛玉圃没等他把话说完,就接过话头说:“你既然也姓牛,咱们五百年前又是一家,以后咱们就按祖孙辈相称吧。我们徽州人把叔祖叫叔公,你以后就叫我叔公吧。”牛浦听了这话,心里一愣,但看牛玉圃衣着派头十足,所以也不敢反驳,就问:“叔公这次去扬州办什么事呀?”牛玉圃说:“跟你说实话吧,八桥那边当官的,我认识的数都数不过来,哪个不请我去他们衙门?只是我懒得出门罢了。现在我在东家万雪斋那儿混,他也不算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就是图我认识的当官的多,有点声势,所以每年请我过去,还给我几百两银子,名义上是想让我帮忙写写东西。其实‘代笔’就是个名头,我才懒得住在他家那个俗气的地方,我自己住在子午宫。你既然认了我这个叔公,以后我肯定有用得着你的地方。”说完,牛玉圃就对船家说:“把他的行李拿进舱里来,他的船钱我一并付了。”船家打趣道:“老爷又认了个本家,可得多赏我们点酒钱啊!”
这天晚上,牛浦就陪着牛玉圃在船舱里吃了晚饭。到了夜里,风停了,天也放晴了。五更的时候,船就到了仪征,随后就开进了黄泥滩。牛玉圃起床洗完脸后,就拉着牛浦上岸溜达。等上岸后,牛玉圃就对牛浦说:“他们在船上做饭麻烦,这儿有个大观楼,素菜做得特别好,咱去那儿吃些素饭。”说完他就回头跟船上的人交代:“你们自己弄早饭吃,我们去大观楼吃完饭就回来,不用人跟着了。”
两人到了大观楼,正准备上楼梯时,就看见楼上已经坐着一个戴头巾的人。那人看见牛玉圃,也是被吓了一跳,就赶紧说:“原来是老弟呀!”牛玉圃也说:“原来是老哥!”两人平辈行礼磕了头后。那人就问牛玉圃:“老弟,这位是谁呀?”牛玉圃回答说:“哦,忘了给你介绍,这是我侄孙。”又转头对牛浦说:“你快过来磕头拜见,这是我拜了二十年的老兄弟,常在大衙门里一起办事的王义安老先生。”等牛浦行过礼后,三人就按宾客主家的顺序坐下,牛浦坐在侧边。
等服务员端上饭菜后,三人就吃了起来,饭菜有:一碗炒面筋和一碗烩腐皮。牛玉圃说:“我和你上次见面还是在齐大老爷的衙门里,自从上次一别,到现在才见着。”王义安想了想问:“你说的是哪个齐大老爷?”牛玉圃说:“就是做九门提督的那位。”王义安这才明白过来,顿时就感叹到:“齐大老爷对我们俩真是没得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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