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阳宫,偏殿。
此地比那日接见的大殿规模稍小,却更显精致奢华。四壁悬挂着玄色云纹锦缎,地上铺着厚厚的西域地毯,削弱了脚步声,也营造出一种近乎窒息的静谧。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药香,试图掩盖,却反而更凸显了那源自御座方向的、一丝若有若无的衰败气息。
十日前那场突兀的觐见,像一块投入死水潭的巨石,涟漪至今未平。此刻,嬴政端坐在一张铺着白虎皮的宽大御榻上,而非那象征至高权力的帝座。他换了一身较为轻便的玄色常服,但依旧纹绣着精致的龙纹,冕旒未戴,只用一根简单的玉簪束发,露出了完整的面容。
这面容,比十日前在昏暗大殿中惊鸿一瞥时,更显清晰,也更具冲击力。脸色是一种长期被丹毒和劳累侵蚀出的、不均匀的蜡黄,眼底带着深重的青黑,法令纹如同刀刻,深深嵌入脸颊。唯有一双眼睛,依旧锐利、深邃,仿佛能洞穿人心,此刻正牢牢锁定在下首安然跪坐的马小云身上。
没有多余的寒暄,嬴政直接切入主题,声音比十日前似乎更沙哑了几分,带着一种刻意压制的、不易察觉的急迫:
马先生,延寿有方,朕已听闻。然,何谓延寿?又何谓有方? 他刻意避开了长生,用了马小云自己的说法,这是一种谨慎的试探。
马小云微微颔首,神色平静如常:陛下,延寿非指逆转阴阳,永生不死。乃是祛除沉疴,修复肌体之损,使人回归应有之康健状态,从而自然延年。譬如一辆战车,轮毂朽坏,车辕开裂,若不修复,行不多远便会散架。若能更换朽木,紧固榫卯,则可继续驰骋千里。人体,亦是此理。”
这个比喻浅显而直接,让嬴政微微蹙眉。他听惯了方士们玄之又玄的“吸纳天地精华”、“炼化金丹大道,如此质朴、近乎工匠般的解释,反而让他有些不适,却又隐隐觉得……似乎更贴近真实。
肌体之损……”嬴政低声重复,手指无意识地在白虎皮上摩挲,朕,有何损?
马小云抬眼,目光平静地迎上嬴政的审视:陛下日理万机,劳心劳力,五脏损耗甚巨。加之……他顿了顿,声音依旧平稳,“常年服食丹药,丹砂、水银之毒,已深入经络,侵蚀根本。是否常感头晕目眩,胸闷气短,夜间盗汗,四肢末端时有麻痹之感?
他每说一句,嬴政的眼神就锐利一分。这些症状,是他深藏的秘密,连最亲近的太医令也只会含糊其辞,不敢如此直指核心!此人,竟能一眼看穿?是观察入微,还是……真有不可思议之能?
一股寒意,夹杂着更深的期待,从嬴政心底升起。他面上不动声色,只是微微颔首,算是默认:“先生既知病灶,可有修复之法?”
有。 马小云回答得干脆利落,但需时间,且非一日之功。第一步,需彻底清除体内积存丹毒。第二步,以特殊药物滋养受损脏腑,缓慢修复。第三步,辅以导引之术,调和气血。整个过程,快则一月,慢则三月,方可见显着成效。期间,需暂停服用一切原有丹药。”
暂停丹药? 嬴政的眉头彻底拧紧。丹药是他维持精力、对抗那日益沉重的疲惫感的唯一倚仗,尽管他也隐隐察觉丹药可能有问题,但骤然停用,带来的空虚和不安是巨大的。
是。马小云语气不容置疑,旧毒不去,新药难入。且丹药之害,远大于其微末之利,犹如抱薪救火。
嬴政沉默了。他靠在御榻上,闭上眼睛,手指轻轻揉着太阳穴。殿内只剩下铜壶滴漏规律的滴答声,以及他自己有些沉重的呼吸声。他在权衡,在判断。这个马小云,所言似乎条理清晰,直指要害,与那些只会空谈玄理的方士截然不同。但,其真实性如何?那“特殊药物”是什么?导引之术又是什么?
良久,他睁开眼,眼中已恢复帝王的冷静与掌控欲:先生所需药物,从何而来?朕可令太医署及少府全力配合。
马小云摇了摇头:陛下,所需药物,皆非此世间所有。乃我独门秘制,取自天外奇珍。太医署与少府,恐无能为力。
又是天外!又是这种超脱掌控的说辞!嬴政的心猛地一沉。这意味着,他无法验证药物的来源,无法确保其安全性,一切都必须建立在对此人虚无缥缈的信任之上。
哦? 嬴政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先生之意,朕的天下,竟集不齐先生所需之物?
非是集不齐,而是根本未有。 马小云坦然道,譬如清除丹毒所需之主药,需以特殊方法,从数种世间不存的矿物与植物中萃取提纯,其过程繁复,非人力所能及。
嬴政不再说话,只是深深地看着马小云,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看个通透。怀疑的毒蛇再次昂首。是确有其事,还是此人为了保持神秘,故弄玄虚,以便待价而沽,或者……行不轨之事?
朕,需要思量。 最终,嬴政给出了一个拖延的答案,先生可暂居兰池宫,一应所需,皆由少府供给。待朕决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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