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月笙的指尖在显微镜调节旋钮上轻轻顿了顿,目镜里的纤维纹路突然清晰如刻。凌晨三点的物证实验室还飘着福尔马林的冷香,通风管道送出的气流卷起她案头的检测报告,边角在灯光下翻飞如蝶。她面前的载玻片上,那根从江晚晴旗袍下摆提取的深蓝色纤维正泛着诡异的光泽——边缘带着不规则的焦黑,像是被火焰舔舐过的余烬,在400倍放大倍率下,每一寸焦痕都藏着细密的裂纹,如同凝固的闪电。
“第三十七次比对,纤维成分与常规桑蚕丝差异率23%。”她对着录音笔低声记录,声音里带着熬夜后的沙哑,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冷的金属镜臂。实验台左侧的培养皿里,十二组平行实验样本排列得整整齐齐,最早的一组已经培养了72小时,培养基上长出的霉菌呈奇异的深蓝色,与旗袍纤维的色泽惊人地相似。“检测到微量磷酸酯残留,疑似……”指尖突然悬在半空,她猛地将载物台抽离,金属轨道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抓起旁边标注着“江宅地毯”的证物袋时,袋身的静电让她指尖发麻,袋角标注的采集时间“7月12日23:47”在灯光下格外刺眼。
冷藏柜的嗡鸣在寂静中织成一张无形的网。阮月笙翻出三天前从江晚晴卧室地毯上收集的纤维样本,镊子夹着样本纸的动作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两滴改良型显色剂滴下去,在玻片上瞬间晕开浅紫色的雾霭,如同宣纸上晕染的烟霞。显微镜下,原本毫无关联的两种纤维竟浮现出几乎一致的菱形纹路,只是地毯纤维的边缘缠着几缕极细的暗红丝絮,在紫色背景中像散落的火星,用镊子轻拨时,丝絮竟微微蜷曲起来。
“血绣。”她喃喃自语,心脏猛地收缩,指尖按在胸口才能抑制住胸腔里的震颤。这种将染色丝线织入纤维的工艺,是二十年前苏绣名家沈玉茹的独门绝技,当年沈玉茹在《玉兰争春图》中首创此法,让玉兰花苞在不同光线下变幻出从粉白到绯红的渐变色泽,那些暗藏的染色丝线要在桑蚕丝浆纺时就织入,工序繁复到能掌握的匠人不超过三人。而沈玉茹正是江晚晴母亲林曼君的师父,也是阮月笙母亲临终前反复提及的故人。更让她脊背发凉的是,磷酸酯残留的色谱分析图上,七个特征峰与十年前沈玉茹“意外”火灾现场提取的助燃剂成分完全重合,吻合度高达91%。
实验室的门被轻轻推开,合页转动的声响惊得阮月笙手里的镊子差点落地。陆承宇带着一身寒气走进来,睫毛上还沾着未化的霜粒,黑色风衣下摆滴落的水珠在地面晕开细小的圆斑。“查到了,江晚晴上周去过高档面料行‘锦绣阁’,监控拍到她买了匹‘墨蓝星空’真丝,”他将热咖啡放在实验台边缘,杯壁的水珠迅速洇湿报告纸页,“店员说她当时反复比对面料的暗纹密度,特别叮嘱要最接近‘沈派玉兰花’的织法,说是要给你 Uncle 做寿礼。”他俯身看向显微镜,眉头瞬间拧紧如结:“这纤维的菱形纹间距……是沈老师晚年独创的‘密三疏四’织法。”
“是‘墨蓝星空’的变种。”阮月笙打断他,飞快调出面料行的电子进货记录,屏幕蓝光在她眼底投下冷冽的光晕,“但正规渠道的‘墨蓝星空’不含磷酸酯。你看这里——”她转动微调旋钮,纤维中段的气泡在视野中缓缓转动,“这是二次染色时温度骤升导致的气穴,普通真丝经过高温染色才会出现,说明有人用廉价面料仿冒了沈派工艺,还故意添加了助燃剂。”她调出标准样本的电子档案,两条波形图在屏幕上形成刺眼的交叉。
陆承宇的手指在报告上敲击着,指节叩击纸张的声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锦绣阁的老板今早失踪了,监控显示他昨晚九点见过一个穿驼色风衣的女人,身高168cm左右,走路时左肩微沉——林曼君去年滑雪摔伤过左肩。”他突然停住动作,指尖点在报告末尾的DNA检测结果上,“还有个事,法医在江晚晴指甲缝里发现的皮肤组织,STR分型与沈玉茹的远房侄子沈泽完全匹配。”
阮月笙猛地抬头,台灯的光晕在她眼底投下蛛网般的阴影:“沈泽?就是那个三年前突然从苏绣界消失的天才绣工?”她想起昨天在江宅书房看到的那幅《寒江独钓图》,画中孤舟的帆影用的正是“血绣”技法,当时只当是拙劣仿品,现在想来,那暗红丝线的晕染手法分明带着沈泽特有的飞白笔触——在丝线转折处故意留出0.1毫米的空白,远看像月光洒在绸缎上的霜花。她突然想起林曼君上周在茶会上说的话:“沈泽那孩子心术不正,偷学了沈老师的技法就跑了。”
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屏幕在黑暗中亮起刺眼的白光,是警局技术科的紧急来电。阮月笙接起电话的瞬间,握着手机的指节骤然泛白,指腹因用力而掐进掌心:“你说什么?江晚晴旗袍上的焦黑纤维里,检测到了……我的指纹?”最后几个字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实验室的冷空调仿佛突然失灵,燥热顺着脊椎一路爬上天灵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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