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月笙指尖抚过樟木箱内侧的暗格,木质纹路带着经年累月的温润,却在触及那枚冰凉金属时猛地一颤。暗格是母亲临终前攥着她的手摸索着推开的,当时只塞给她一卷用油纸裹紧的东西,气息微弱地反复叮嘱:“藏好……等合适的人来取……”那时她才十四岁,只当是母亲留下的念想,裹了三层蓝布收在箱底,一晃竟是八年。
此刻阁楼的月光斜斜漏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影,她借着微光小心翼翼展开油纸,两枚小巧的铜质徽章滚落在掌心。徽章主体是镰刀锤头的纹样,边缘因氧化泛着浅绿,背面刻着极小的字迹,一枚是“沪东工委”,另一枚刻着“1940.5”。指尖划过那些凹凸的印记,忽然想起小时候夜里总见父母在灯下低声交谈,桌上偶尔会摆着印着模糊字迹的纸张,见她进来便立刻收起,只笑着揉她的头发说“在看生意账目”。
心口猛地一缩,她忽然记起民国三十一年那个冬夜,父亲冒着大雪出门,回来时肩头落满积雪,棉袍袖口沾着暗红的血迹,母亲连夜用剪刀剪去破损的布料,指尖都在发抖。那时她只觉得害怕,却不知父亲是在传递秘密情报,更不知那些深夜来访的“生意伙伴”,都是往来于刀光剑影中的地下党员。
“吱呀”一声,阁楼门被轻轻推开,沈砚青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月光落在他肩头,衬得眉眼愈发沉静。“还没睡?”他轻声问,见阮月笙掌心攥着东西,神色凝重,便放轻脚步走过去。
阮月笙抬头时,眼底已凝了水汽,她将徽章递过去:“你看这个。”
沈砚青接过徽章,指尖触到冰凉的铜质,目光落在镰刀锤头纹样上时,瞳孔骤然收缩。他翻过徽章,看清背面的字迹,呼吸微微一滞:“这是……地下党的身份徽章。”
“我父母的。”阮月笙声音发颤,“我一直以为他们只是普通商人,直到刚才翻旧箱子,才发现这个暗格。”她抬手抹了抹眼角,“小时候总见他们偷偷做事,深夜点灯写东西,还叮嘱我不许对外说,我竟从来没多想……”
沈砚青指尖摩挲着徽章边缘,目光沉沉:“民国三十年到三十三年,沪东工委是上海地下党的重要联络点,不少同志都牺牲在那段时间。”他转头看阮月笙,“你父母是不是在民国三十三年突然失踪的?”
阮月笙点头,泪水顺着脸颊滑落:“那年秋天,他们说去南京谈生意,再也没回来。我找了整整五年,只在第二年春天收到一封匿名信,说他们‘平安远去,不必牵挂’,我一直以为是遇到了战乱,或是被生意上的对手所害……”
“不是。”沈砚青语气笃定,眼神里带着几分沉痛,“如果这徽章是真的,他们大概率是暴露了身份,为了保护组织和同志牺牲了。”他将徽章轻轻放在桌上,月光照亮他眼底的悲悯,“地下党同志的身份一旦暴露,要么转移,要么牺牲,很少有第三种可能。那封匿名信,应该是组织上的人怕你担心,特意寄来安抚你的。”
阮月笙浑身一僵,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气,顺着木箱边缘缓缓坐下。那些尘封的记忆突然变得清晰,父亲临走前摸她头顶的温度,母亲塞给她油纸包时颤抖的指尖,还有那些深夜里隐约传来的枪声,都在这一刻串联起来,织成一张密密麻麻的网,将她困在无尽的悔恨与悲痛中。“我竟然……竟然到现在才知道他们的苦衷。”她捂住脸,肩膀剧烈地颤抖着,“他们一定受了很多苦,我却连他们是英雄都不知道,还傻傻地找了这么多年‘生意对手’……”
沈砚青蹲在她身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声音温和却有力:“这不怪你,他们是为了保护你,才故意隐瞒身份。地下工作者的家人,往往是最后知道真相的人,这是他们的责任,也是他们的守护。”他拿起一枚徽章,放在阮月笙眼前,“你看这徽章,虽小,却承载着他们的信仰。他们用生命做赌注,守护的是家国大义,你该为他们骄傲。”
阮月笙缓缓抬起头,泪眼朦胧中看着那枚徽章,铜质的光泽在月光下愈发清晰。是啊,父母不是懦弱的商人,他们是挺身而出的勇士,是在黑暗中点燃火种的革命者。那些年的隐忍与牺牲,都是为了心中的信念,为了让更多人能迎来光明。她吸了吸鼻子,伸手接过徽章,紧紧攥在掌心,指尖因用力而泛白:“我不能让他们白白牺牲,他们的故事,他们的信仰,我要替他们传下去。”
沈砚青眼中闪过一丝赞许:“沪东工委当年的档案大多毁于战火,很多同志的事迹都没能留存。这两枚徽章,是重要的革命证据,不仅能证明你父母的身份,或许还能牵连出更多当年未被发掘的线索。”他顿了顿,继续道,“我认识一位负责整理革命史料的同志,或许可以让他帮忙查证,看看能不能找到你父母当年的战友,或是他们牺牲的具体经过。”
阮月笙猛地抬头,眼中燃起一丝光亮:“真的可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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