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之的指尖落在那枚银质针脚时,指腹先触到了一层极薄的氧化层,带着旧物特有的温润涩感。窗外的雨还没停,巷子里的积水倒映着灯笼的光,在客栈房间的窗纸上投下晃动的光斑,将桌上的锦盒衬得愈发幽深。
“这针脚……”苏清鸢凑过来,鼻尖几乎碰到锦盒边缘,她指尖悬在半空,不敢轻易触碰,“不像是寻常绣活里的锁边针,倒像是……”
“是‘盘金扣’的变体针法。”沈砚之接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想起幼时在沈府的绣房外,常看见母亲沈玉如坐在窗边,手里拿着金线银线,绣那些寓意吉祥的纹样。母亲的指尖很巧,能把普通的针法玩出花样,尤其是盘金扣,她总说“金线藏锋,银线显拙,藏锋显拙之间,方是处世之道”。
可眼前这枚针脚,没有半分“显拙”的温和,反而透着一股凌厉的锋芒。银线被拉得极紧,在锦缎的经纬之间穿梭出一个极小的玄鸟轮廓,鸟喙尖锐,翅膀收拢,尾巴却用金线暗绣了半朵曼陀罗花——那是玄鸟会的标记,沈砚之在无数次与玄鸟会的交锋中,早已将这个标记刻入骨髓。
“我母亲的绣活,从不用金线绣曼陀罗。”沈砚之的指尖轻轻摩挲着玄鸟的翅膀,那里的银线有一处极细微的转折,像是被强行拗断又重新接起,“除非……是在极度危急的情况下,仓促绣成的。”
苏清鸢点点头,目光落在锦缎的边缘,那里有一道浅浅的折痕,像是被人反复折叠过:“你看这里,折痕很规整,说明这锦缎被藏在某个狭小的地方很久了,可能是……衣襟的夹层?或者首饰盒的暗格?”
“更可能是母亲随身携带的荷包里。”沈砚之忽然想起,母亲生前总带着一个绣着玉兰花的荷包,说是沈老爷子送她的定情信物,从不离身。可母亲失踪后,他翻遍了沈府的每一个角落,都没找到那个荷包。难道……荷包里藏的,就是这方锦缎?
“玄鸟会的总部,一直是个谜。”陆惊寒站在窗边,望着巷口的动静,语气凝重,“我们追查了三年,从江南到漠北,端掉了他们十几个分舵,却连总部的影子都没摸到。沈夫人当年既是玄鸟会的人,又中途叛出,她必然知道总部的位置。”
“可这针脚,怎么看都只是个纹样,怎么能当坐标?”苏清鸢不解,她伸手轻轻碰了碰玄鸟的眼睛,那里是用黑色丝线绣成的小点,针尖扎得极深,几乎要穿透锦缎,“难道是……按图索骥?可我们连图都没有。”
沈砚之没有说话,他将锦盒轻轻倾斜,让灯笼的光透过窗纸,斜斜地照在锦缎上。奇迹就在这时发生了——银线在光线下折射出微弱的光芒,那些光芒沿着针脚的轨迹游走,竟然在桌面上投下了一个模糊的影子,像是一张简化的地图。
“是光影成像!”苏清鸢惊呼出声,连忙凑得更近了些。陆惊寒也转过身,目光紧紧盯着桌面上的影子,眼中闪过一丝狂喜。
沈砚之的心跳得飞快,他调整着锦盒的角度,让光影更清晰些。那影子的轮廓渐渐分明:有一条蜿蜒的曲线,像是河流;有几处凸起的圆点,像是山峰;而玄鸟的翅膀指向的位置,有一个小小的正方形,像是一座建筑。
“这是……青崖山一带的地形?”陆惊寒皱着眉,仔细辨认着,“青崖山在晋北,山高林密,历来是三不管的地方。我们之前追查玄鸟会的分舵,有好几次线索都断在了青崖山外围,只是一直没能找到入口。”
沈砚之的指尖落在光影中玄鸟的喙上,那里对应的锦缎上,银线有一个极细微的打结处:“你们看这里,玄鸟的喙指向的方向,有一个小小的‘川’字标记,是用金线绣的,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苏清鸢拿出随身携带的放大镜,凑过去一看,果然在玄鸟喙的位置,有三道极细的金线,组成了一个“川”字。“川……难道是青崖山深处的川字谷?”她转头看向陆惊寒,“我曾听我父亲说过,晋北青崖山有个川字谷,谷中有三条溪流交汇,地形险峻,易守难攻。”
陆惊寒眼中精光一闪:“对!川字谷!我们之前查到,玄鸟会有一笔巨大的银钱往来,最终的流向就是晋北青崖山附近,但一直没能确定具体位置。如果沈夫人的针脚指向川字谷,那那里极有可能就是玄鸟会的总部!”
“可为什么是针脚?”苏清鸢还是有些疑惑,“沈夫人既然知道总部位置,为什么不直接写下地址,反而要用这样隐晦的方式?”
沈砚之沉默了片刻,目光落在锦缎上那半朵曼陀罗花上,语气低沉:“因为她不敢。玄鸟会的眼线遍布天下,她若是留下文字,很容易被发现。而这针脚,是她独有的针法,只有我能看懂。”
他想起母亲曾教过他辨识绣活的针法,说“每一种针法,都是绣者的心声,懂的人自然懂,不懂的人,看再多也只是一团线”。那时他只当是母亲的戏言,如今才明白,母亲早已为他埋下了线索,等着他有一天能解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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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旗袍扣里的玄机请大家收藏:()旗袍扣里的玄机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还有一个疑点。”陆惊寒忽然开口,“沈夫人叛出玄鸟会多年,为什么直到现在,这锦缎才出现?而且是在顾家的旧宅里找到的。”
提到顾家,沈砚之的眼神暗了暗。顾家是母亲的外家,当年母亲失踪后,顾家也很快败落,男丁被流放,女眷被卖为奴,如今早已是人去楼空。若不是这次追查玄鸟会的线索,意外查到顾家旧宅,他恐怕永远也找不到这方锦缎。
“可能是母亲当年叛出时,没能将锦缎带走,只能藏在顾家旧宅里。”沈砚之推测道,“顾家败落,或许也和这件事有关。玄鸟会为了找到锦缎,对顾家痛下杀手。”
苏清鸢轻轻叹了口气:“沈夫人也是用心良苦。她不仅要藏好线索,还要保护你,不让你卷入玄鸟会的纷争。可她没想到,你最终还是走上了追查玄鸟会的路。”
沈砚之的指尖微微收紧,锦缎的边缘硌得指腹有些疼。他想起母亲失踪前的那个晚上,她抱着他,在他耳边说“砚之,以后无论遇到什么事,都要好好活下去,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那时他还小,不懂母亲话里的深意,如今想来,母亲早已预见了后来的一切。
“现在不是感慨的时候。”陆惊寒的声音拉回了两人的思绪,“既然找到了线索,我们必须立刻出发,前往青崖山川字谷。玄鸟会行事诡秘,若是被他们察觉我们发现了总部的位置,恐怕会提前转移,到时候再想追查,就难上加难了。”
沈砚之点点头,将锦缎小心翼翼地放回锦盒,锁好,贴身藏在衣襟里。“我去收拾东西,我们连夜出发。”他起身,目光坚定,“这一次,我一定要找到母亲,查明当年的真相,为沈家和顾家报仇。”
苏清鸢也站起身,拿起放在桌边的剑:“我跟你们一起去。玄鸟会与我苏家也有血海深仇,这笔账,也该算算了。”
陆惊寒看向两人,眼中露出一丝欣慰:“好!有你们相助,大事可期!”
三人收拾好行装,悄悄离开了客栈。巷子里的雨已经小了些,只剩下淅淅沥沥的雨声,像是在为他们送行。街道上没有行人,只有几盏灯笼在风中摇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走在巷口,沈砚之忽然停下脚步,回头望了一眼客栈的方向。他知道,从他拿起那枚银质针脚的那一刻起,他的人生就再也回不去了。前路充满了未知和危险,玄鸟会的总部必定是龙潭虎穴,稍有不慎,就会粉身碎骨。
但他没有退路。为了母亲,为了沈家和顾家的冤魂,为了天下苍生不再受玄鸟会的迫害,他必须勇往直前。
“走吧。”沈砚之转过身,目光望向晋北的方向,那里云雾缭绕,青崖山的轮廓在夜色中若隐若现。他的手紧紧攥着衣襟里的锦盒,指尖传来的温度,像是母亲的鼓励,支撑着他一步步走向那未知的险境。
苏清鸢看出了他的紧张,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别担心,我们会陪着你。无论前方是什么,我们一起面对。”
陆惊寒也点了点头:“玄鸟会再厉害,也挡不住我们的决心。只要我们三人同心协力,一定能端掉他们的总部,还天下一个太平。”
沈砚之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波澜,加快了脚步。三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中,只留下一串渐行渐远的脚步声,与淅淅沥沥的雨声交织在一起,朝着青崖山的方向,朝着那隐藏在群山深处的玄鸟会总部,进发。
一路上,他们不敢有丝毫耽搁,日夜兼程。越是靠近青崖山,周围的环境就越是荒凉。道路两旁的树木越来越密集,枝叶交错,遮天蔽日,阳光很难穿透进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腐叶味。
“小心点,这里的地形很复杂,容易埋伏。”陆惊寒走在最前面,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动静。他拔出腰间的刀,刀身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寒光,“玄鸟会的人很可能在这附近布下了眼线。”
沈砚之紧随其后,他打开锦盒,再次确认了光影成像的地图。“按照针脚的标记,过了前面那道山梁,就是川字谷了。”他指着前方一道陡峭的山梁,那里云雾缭绕,看不清上面的情况。
苏清鸢拿出弓箭,搭箭上弦,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四周:“我去前面探探路,你们在这里等我。”
不等两人回答,苏清鸢就像一只灵活的猎豹,身形一闪,消失在树林中。沈砚之和陆惊寒则找了一处隐蔽的地方,耐心等待。
时间一点点过去,树林里静得可怕,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以及偶尔传来的鸟鸣声。沈砚之的心跳越来越快,他担心苏清鸢会遇到危险,想要跟上去,却被陆惊寒拦住了。
“别急,苏姑娘身手不凡,不会有事的。”陆惊寒低声说道,“玄鸟会的人虽然狡猾,但苏姑娘出身江湖世家,应付这些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就在这时,树林里传来一声轻响,苏清鸢的身影从树林里钻了出来,脸上带着一丝凝重。“不好,前面山梁上有埋伏,大约有十几个黑衣人,手里都拿着弓箭,看样子是玄鸟会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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