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虹灯管在百乐门穹顶弯成暧昧的弧度,米白色大理石地面映着舞池中央旋转的人影,萨克斯风的旋律裹着香槟气泡在空气里漫散。沈砚之指尖抵着西装内袋里的黄铜怀表,表盖内侧贴着张褪色的一寸照——陆婉清穿着学生制服,领口系着藏青领结,眼神亮得像未被乌云遮过的月亮。
“沈先生,您这杯威士忌加冰,还是老样子?”侍应生小李的声音带着刻意放软的讨好,托盘里的玻璃杯壁凝着水珠,顺着杯底在银盘上积成小小的水洼。沈砚之抬眼时,正好看见舞台上的歌女换了件水红亮片裙,裙摆扫过地板的瞬间,他忽然想起陆婉清去年生日时穿的那条石榴红旗袍,她说“这颜色衬得人精神”,指尖还捏着块没吃完的桂花糕,糕屑沾在唇角像颗碎钻。
“加两份冰。”他收回目光时,指节无意识摩挲着怀表边缘,“看见苏副官了吗?穿深灰中山装,左眉骨有道疤的。”
小李往舞池东侧努了努嘴,沈砚之顺着方向望去,果然看见苏燃正靠在吧台边,手里把玩着个空酒杯,视线却牢牢锁着舞池西北角的旋梯——那里是通往百乐门后台的唯一通道,也是陆婉清最后一次给他发暗号时提到的“终点”。三天前,他在法租界邮局收到个没有署名的信封,里面只有张撕成两半的戏票,票根上用铅笔写着“百乐门,初十,暗格”,字迹是陆婉清的,只是最后一笔拖得太长,像极了她每次紧张时会有的小动作。
“沈先生,您慢用。”小李放下酒杯正要转身,忽然被沈砚之攥住手腕。他看见沈砚之的眼神沉得像夜海,指腹抵着他袖口内侧的布料:“你袖口沾的不是酒渍,是石墨粉——后台印刷间的石墨粉,对吗?”
小李的脸瞬间白了,喉结滚动着想说什么,却被突然响起的钢琴声打断。舞池里的人群爆发出一阵哄笑,原来是两个穿着西装的男人在争抢舞伴,其中一个失手撞向了中央的水晶灯,细碎的光斑落在沈砚之脚边,他松开小李的手时,悄悄将一枚小巧的铜制哨子塞进对方掌心:“要是看见穿黑色短靴、戴珍珠耳坠的女人,就吹三声哨子,别让任何人发现。”
小李攥着哨子的手在发抖,转身时差点撞翻旁边的酒架。沈砚之端起威士忌抿了一口,冰碴在舌尖化开的凉意让他清醒了几分——陆婉清的暗号从来不会只藏一层,戏票上的“暗格”绝不是字面意思那么简单。他记得她曾说过“百乐门的舞池是块活棋盘”,当时他还笑她小题大做,现在想来,每块拼接的地板、每盏灯的角度,或许都是她早就布好的局。
舞池里的音乐突然变得急促,萨克斯手吹错了个音符,人群里传来几声低笑。沈砚之趁机起身,装作整理领带的样子往西北角移动,眼角的余光瞥见苏燃已经跟上,两人隔着三对舞伴保持着距离,像两只警惕的猎豹盯着同一处猎物。就在他快要靠近旋梯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骚动,有人喊了句“抓小偷”,紧接着就是玻璃杯摔碎的脆响。
“沈先生小心!”苏燃的声音刚落,沈砚之就感觉后背被人推了一把,他踉跄着撞到旋梯扶手,手忙脚乱间抓住了一根雕花铁栏——也就是这瞬间,他摸到铁栏内侧有处细微的凸起,形状像极了陆婉清常用的钢笔笔帽。
骚动很快平息,原来是个扒手被当场抓住,人群围过去看热闹,正好给了沈砚之机会。他假装系鞋带蹲下身,指尖顺着凸起往下摸,果然摸到个能转动的暗扣,转了三圈后,铁栏内侧弹出个指甲盖大小的暗格,里面塞着张卷成细条的牛皮纸。
就在他要把牛皮纸塞进袖口时,一道熟悉的香水味飘了过来——是陆婉清常用的茉莉香,只是混着淡淡的硝烟味。沈砚之猛地抬头,看见个穿黑色短靴的女人正背对着他整理裙摆,珍珠耳坠在灯光下晃出细碎的光。他刚要开口,就听见三声短促的哨子声,是小李的信号。
女人似乎被哨声惊到,转身就往后台跑。沈砚之立刻追上去,苏燃也紧随其后,三人穿过堆满戏服的走廊,布料摩擦的声音混着脚步声在狭窄的空间里回荡。转过拐角时,女人突然消失了,只有一扇通往杂物间的门还在晃动,门把手上挂着根断掉的珍珠链,和陆婉清去年丢失的那根一模一样。
“沈先生,小心有诈。”苏燃按住沈砚之的肩膀,从腰间摸出一把手枪,“我先进去看看。”
杂物间里堆满了废弃的舞台道具,落满灰尘的石膏像、断了弦的小提琴、还有几件褪色的戏服,角落里的煤油灯忽明忽暗,把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苏燃的枪口扫过每个角落,就在他要开口说“没人”时,沈砚之突然指向天花板:“看那里。”
天花板的木板有块明显的松动,边缘还挂着根水红的丝线——是陆婉清旗袍上常绣的缠枝莲纹样的线。苏燃搬来个木梯,沈砚之爬上去时,指尖刚碰到松动的木板,就听见“咔嗒”一声,木板突然往下翻,露出个能容纳一人的暗格,里面铺着块藏青绒布,布上放着个铜制的盒子,盒子上刻着“婉清”两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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