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霜剑魂录 第357章 昆仑雪寂

一

腊月十七，大雪封山。

冷云霓与楚随云踏雪西行，白马在没过膝盖的积雪中艰难跋涉，颈下铜铃闷响，如同呜咽。此去昆仑万里，沿途驿站荒废，偶见冻毙的牲畜骸骨半掩于雪下，天地间唯余风声呼啸。

“师叔，前方三十里是鬼见愁隘口。”楚随云勒马，抹去眉睫上的冰霜，指向远处两座如同被巨斧劈开的黝黑山崖，“屠师叔信中说，上月有商队在此全军覆没，尸体皆呈青黑色，不似冻死。”

冷云霓玄色斗篷覆着一层薄冰，她微微颔首，掌心那盏青铜油灯灯焰摇曳，指向隘口方向时骤然转为幽蓝色。三日前，他们在一处破庙避雪时，发现墙上用血画着扭曲的星图，与东海贝壳上的山形隐隐呼应。而昨夜扎营时，守夜的楚随云竟在雪地上发现一行细小的足迹——似人非人，趾爪分明，朝着昆仑方向迤逦而去。

“绕道。”冷云霓轻夹马腹，调转方向。白马喷着白汽，踏进更深厚的雪原。修为散尽后，她对危机的直觉反而愈发敏锐，那隘口深处传来的死气，让她丹田内那点玄火余烬都为之凝滞。

然而绕道并非坦途。夜幕降临时，暴雪愈烈，两人寻了处岩缝暂避。楚随云生起篝火，火光映着岩壁上模糊的壁画：一个披着兽皮的先民，正将一颗发光的心脏埋入雪山。壁画一角刻着古老的篆文：“镇魔于心，守脉于寂。”

冷云霓指尖抚过“寂”字，忽然听到极远处传来一声悠长的狼嚎。那不是塞外野狼的嗥叫，而是一种更古老、更接近龙吟的啸声，穿透风雪，直抵神魂。

楚随云握剑的手一紧：“是昆仑守山兽？”

冷云霓摇头，望向漆黑的天际：“是警告。”

二

第七日，他们抵达昆仑北麓的遗族村落。

村子建在冰河断崖上，以冰砖垒屋，如鹰巢悬空。村民皆穿白裘，瞳孔泛着淡金，言语古朴难懂。族长是位百岁老妪，见到冷云霓掌中油灯，浑浊的眼中骤然爆发出精光，以额触地，行五体投拜大礼。

通过楚随云连比带划的交流，他们得知此地名为“守陵村”，世代守护雪山深处的“先祖埋骨之地”。三年前天地震动后，埋骨地时常传出怪声，村中牲畜接连暴毙，死者额心皆有一点朱砂似的红痕。

“是‘心蛊’。”老妪颤抖着取出一个冰玉匣，匣中封着几缕黑红色细丝，如活物般蠕动，“先祖预言，当星辰归位时，被镇压的‘古魔’将借心蛊重生。”

冷云霓以油灯靠近细丝，灯焰中竟浮现出俞青峰化道时的残影！她心中一凛，莫非师兄当年封印噬界之口时，竟有部分彼岸意志潜入龙脉，借昆仑龙气滋养，化作了这“古魔”？

当夜，村中举行祭礼，篝火映着萨满舞动的身影，鼓声如雷。冷云霓在祭坛角落发现半块残碑，碑文记载着一段秘辛：上古时曾有域外天魔降临，被大能以自身心脉化作“锁心钉”封于昆仑之眼。而锁心钉的钥匙，正是需要至纯的“混沌心火”方能催动。

混沌心火……冷云霓内视丹田那点微光，玄火真元散尽后，这点余烬反而愈发精纯，莫非……

祭礼至**时，雪山深处突然传来巨响！一道赤红光柱冲天而起，将夜空映如血海！村民惊恐跪拜，老妪指着光柱嘶喊：“古魔醒了！”

三

光柱持续了整夜，黎明时分，一个雪人般的身影踉跄闯入村落——竟是本该在焚刀谷的屠烈！

他浑身覆冰，左臂齐肩而断，伤口冻结着黑红色的冰晶，独目赤红如血：“冷丫头……快走……那玩意……不是魔……是……”

话未说完，人已昏死过去。楚随云运功为他逼出寒毒，发现他脏腑间缠绕着与“心蛊”同源的黑红丝线，正不断吞噬生机。

冷云霓将油灯悬于屠烈胸口，灯焰剧烈摇曳，映出他识海中的恐怖画面：昆仑山腹深处，一座巨大的冰晶宫殿中，悬浮着一颗搏动的黑色心脏，心脏表面浮现出无数张扭曲的人脸——其中一张，竟是早已死去的幽冥宗主幽泉真人！而心脏下方，跪着个披着斗篷的身影，正将一柄刻满符文的骨刀刺入自己心口，以心血浇灌黑色心脏！

“是献祭……”冷云霓终于明白，“古魔”并非自然苏醒，是有人在用邪法唤醒它！而屠烈断臂处残留的气息，竟与当年锁龙台上皇帝身上的彼岸邪气同源，却更加精纯古老。

屠烈苏醒后，断断续续说出经历：他追踪草原异象至昆仑，发现有人暗中引导各派高手前来“除魔”，实则是为献祭提供强大祭品。他遭埋伏重伤，隐约听到幕后主使称那黑色心脏为“源血”。

源血？冷云霓想起沈墨心手札中提及的传说：彼岸并非混沌，而是某个更古老存在的尸体所化，“源血”即是其生命本源。若此物现世，噬界之口将不再是伤口，而会成为真正的降临通道！

必须阻止它！可混沌心火尚未复苏，如何催动锁心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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屠烈伤重难行，留守村落。冷云霓与楚随云继续深入雪山。

越往高处，空气越稀薄，风雪中开始夹杂着细碎的黑色冰晶，沾肤刺骨。楚随云以秋水剑劈开冰崖时，剑身竟被腐蚀出斑驳痕迹。沿途可见更多诡异尸骸，有各派高手，也有状若傀儡的怪人，额心皆有一点红痕。

三日后，他们抵达光柱源头——一处巨大的冰谷。谷底矗立着那座冰晶宫殿，殿顶破开大洞，赤红光柱正是从中喷发。殿外广场上，数百名被心蛊控制的高手正如行尸走肉般巡逻，其中赫然有失踪多年的雪山派长老！

冷云霓潜伏于冰岩后，观察宫殿结构，发现其布局竟与寒山寺衣箱底刻的“九宫锁心阵”完全一致！而阵眼位置，正是黑色心脏所在！

正当她推演破阵之法时，怀中油灯突然飞起，灯焰化作一道细线，直射向宫殿东侧一角——那里有个极隐蔽的冰洞，洞口蹲着只通体雪白的狐狸，狐尾尖却是一点墨黑。白狐口衔一卷玉简，碧色眼瞳静静望着她。

楚随云低呼：“是昆仑灵狐！”

冷云霓接过玉简，展开竟是半张“锁心钉”构造图！图示锁心钉需以混沌心火点燃“心灯”，再以心灯为引，钉入“源血”核心。而心灯的灯油，竟是施术者的……本命心血！

图末有一行小字：“舍心护道，方见真如。”落款是三个模糊的字迹，似“沈”非“沈”。

冷云霓抚过青霜剑，剑身映出她平静的眉眼。丹田那点余烬忽然灼热起来，仿佛早已等待这一刻。

楚随云抓住她的手腕，声音发颤：“师叔，不可！”

她轻轻挣脱，将油灯举到眼前：“有些路，总要有人走。”

殿内传来心脏搏动的轰鸣声，整个冰谷开始崩塌。白狐长啸一声，化作流光没入宫殿。冷云霓深吸一口气，玄色身影如箭般射向光柱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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