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皮上的刻痕里嵌着雪粒,融化后显露出 “嘉禾篇” 的片段,只是 “菽豆” 二字被换成了北疆的 “麦”,笔画的转折处带着草原的粗犷。“他们把黑黍和青稞混种,” 信使往火里扔了把混磨的粉,爆燃的火星在烟里拼出颗谷粒,火星落下的轨迹,恰似母本禾苗的生长曲线,“说这样磨出的面,能让草原的风都带着甜味,风吹过帐篷时,会把曲沃的酒歌、狼山的牧谣都带来。”
母本禾苗的最后一片叶子在此时落下,叶面上的纹路与树皮卷的刻痕严丝合缝,像钥匙插进了锁孔。赵无恤捡起叶子,放在掌心轻轻揉搓,叶脉断裂的脆响里,仿佛听见各地的语言在同时诉说。他突然明白,那些不同的土地就像不同的纸,有的是岩石,有的是竹片,有的是树皮,却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写着同一个字 —— 风一吹,所有的字都在谷粒里轻轻答应,发出同一种声音。
四、万土共的总卷
冬至的夜晚,各地的竹卷在染坊拼成张巨大的地图,狼山的红土、西域的沙、澜沧江的泥、北疆的雪在中央积成个小小的土丘,土丘上插着根穗子,是用三地的谷粒串成的,在油灯下泛着温暖的光。母本禾苗的根茎从丘底钻出,在竹卷上织成张覆盖四野的网,网眼处恰好能容下一颗谷种,仿佛在等待新的生命加入。赵无恤握着骨刀的手悬在网的中心,刀锋映出窗外的北斗,像要把所有的星子都收进这一刀里,让天地的灵气都注入文字。
“该给总卷添个结尾了。” 韩母把各地的布纹拼成圈,狼山的岩画碎屑、西域的驼铃铜粉、澜沧江的稻壳、北疆的桦树汁在布心聚成颗发光的种子,种子的光晕里,能看见各地的孩童在田埂上奔跑,手里都举着小小的 “禾” 字,“老身昨夜梦见,所有的禾苗都朝着晋地的方向弯腰,像在给最初的那粒黑黍鞠躬,穗子碰撞的声音,连成了一句完整的‘礼’。”
赵无恤的骨刀落下时,各地的竹卷同时震动,谷粒、沙粒、雪粒、稻壳在刻痕里汇成股暖流,顺着母本禾苗的根茎往地下钻,所过之处,竹片上的文字都泛起微光。他听见驼铃与铜铃共振,江潮与冻土共鸣,所有的声音在刀痕处凝成一句:“一禾生万禾,一礼纳万礼,土不分南北,禾皆是一家。” 每个字都像一颗饱满的谷粒,沉甸甸的,带着大地的重量。
晨雾再次漫过打谷场时,母本禾苗的最后一粒谷种落在新刻的竹卷上,壳上的三色纹路在阳光下展开,露出里面雪白的米 —— 没有任何颜色,却映着所有土地的影子,狼山的红、西域的黄、澜沧江的绿、北疆的白都在米的光泽里流转。远处的暗河上,新的船队正载着竹卷出发,船头的铜铃唱着韩母新编的调子:“风是禾的笔,土是礼的纸,写尽天下字,同是一颗籽......”
赵无恤望着天边的星轨,觉得整个天地都在轻轻摇晃,像株巨大的禾苗在风中生长,根扎在晋地的泥土里,穗子却伸向了四海八荒。他知道,“赵氏禾书” 从来不是写在竹片上的字,而是长在土里的根,只要还有一粒谷种在发芽,这篇永远写不完的经,就会在不同的语言里,继续往下念,让每个听到的人,都想起自己脚下的土地,原是同一片根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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