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走廊里的消毒水气味钻进我的鼻孔,我下意识地揉了揉鼻子。前面B超室门口围着一小群人,窃窃私语中,一个尖锐的女声穿透门板:
“刘大志,你个老不死的!都是你干的好事!”
我本要走向三楼内科的脚步停了下来。那声音我认得——是财务部的张姐,张爱梅。今年五十三,和我一个办公室坐了十年。我悄悄挪近几步,看见B超室门口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张姐的女儿刘芸。她左手抱着约莫两岁的孩子,右手无力地垂在身侧,面色苍白如纸。
“妈,您小声点,这里是医院。”刘芸低声劝着,但门内的声音反而更高亢了。
“我凭什么小声?你爸这老不羞,我都当奶奶的人了,现在倒好,让我老脸往哪搁?”
我僵在原地,忽然明白了什么。五十三岁的张姐,莫非是...怀孕了?
B超室的门猛地被推开,张姐怒气冲冲地走出来,身后跟着她那缩着脖子的丈夫刘大志。张姐一眼瞥见了我,表情瞬间凝固。
“田、田颖?你怎么在这?”张姐慌乱地整理着衣角,脸上的怒气转为尴尬。
“我...我来复查甲状腺。”我指了指楼上,努力装作刚刚经过的样子,“张姐,这么巧啊。”
张姐的女儿刘芸别过脸去,怀里的孩子被这动静吓得哭了起来。刘大志试图拉张姐的胳膊,被她一把甩开。
“巧什么巧!丢人丢到家了!”张姐眼圈突然红了,这是我十年来第一次看到她流泪。她从来都是财务部最强势的那个,能把新来的小伙子训得抬不起头。
我没敢多问,只是点点头便往楼梯口走去。回头瞥了一眼,看见张姐一家在走廊尽头拐弯消失,那画面说不出的怪异——张姐怒气冲冲走在最前,刘大志畏畏缩缩跟在后面,而抱着孩子的刘芸,脸上似乎不是尴尬,而是某种我读不懂的恐惧。
周一回到公司,财务部的气氛明显不对。张姐的座位空着,几个年轻会计凑在一起窃窃私语,见我进来立刻散开了。
中午在食堂,我故意坐到财务部的小王对面。
“张姐今天请假?”我装作不经意地问。
小王四下张望,压低声音:“田姐,您还不知道?张姐怀孕了!快三个月了!”
我筷子上的青菜掉回了餐盘。尽管在医院已有猜测,但证实的那一刻还是震惊不已。
“怎么可能?张姐都五十三了,而且刘芸的孩子都两岁了。”
“就是啊,听说她女儿气得不行,当场在医院就和张姐翻脸了。”小王凑得更近,“但奇怪的是,张姐自己更生气,这两天都没来上班,说是要和老公离婚呢。”
这说不通。按照常理,这个年纪意外怀孕固然尴尬,但张姐的反应太过激烈。更奇怪的是刘芸的态度,母亲老来得子,她为何如此愤怒?
下班后,我鬼使神差地开车去了张姐家的小区。我和张姐同事十年,却从未来过她家,只记得某次团建她喝多了,我送她回来时在小区门口停过一次。
我正犹豫要不要上楼,忽然看见刘芸从楼道里冲出来,脸上挂着泪痕。她没注意到我,径直走向小区门口的一辆黑色轿车。车窗摇下,驾驶座上的男人递给她一个信封。我看不清那男人的脸,但刘芸接过信封时,手指在发抖。
这太奇怪了。我本能地感觉到,张姐怀孕的背后,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第二天张姐还是没来上班。人事部传来消息,她请了一周假。办公室里的议论越来越多,有人说刘大志外面有人,张姐想用孩子挽留婚姻;有人说张姐是想给刘家留个后,因为刘芸生了女儿后一直不肯要二胎。
但我觉得这些猜测都站不住脚。张姐不是那种会为挽留婚姻而生孩子的人,她一向鄙视这种女人。而且她对孙女疼爱有加,从未表现出重男轻女的思想。
周五下午,我终于忍不住,买了果篮直奔张姐家。
开门的正是张姐本人。五十三岁的她平日保养得宜,今天却眼袋深重,素颜下的皱纹格外明显。
“田颖?你怎么来了?”她语气生硬,但还是让开了门。
“听说你身体不适,来看看你。”我走进客厅,装作不知情的样子,“怎么了?是不是老毛病又犯了?”
张姐苦笑着指了指沙发:“坐吧,别装了,全公司都知道了吧?”
我尴尬地放下果篮:“听说了点风声,但我不信那些闲话。”
“哪些闲话?”张姐敏锐地问。
“就是...关于你和刘老师的...”我含糊其辞。
张姐冷笑一声:“说我要用孩子拴住老刘?还是说我想儿子想疯了?”
我一时语塞。张姐起身走向厨房:“喝茶吗?”
就在她转身的瞬间,我瞥见她茶几下层压着一张三人的老照片——张姐、刘大志,还有一个约莫七八岁的小女孩。那绝不是刘芸,刘芸是瓜子脸,这女孩却是圆脸,眉眼间有刘大志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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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情感轨迹录请大家收藏:()情感轨迹录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这是谁啊?亲戚家的孩子?”张姐端茶回来时,我指着照片问。
张姐的手微微一颤,茶水洒出几滴。她放下茶杯,深吸一口气:“老刘前妻的女儿。”
我愣住了。张姐和刘大志是原配夫妻,这是我从未听说过的。
“你们...不是头婚?”
张姐摇摇头,眼神飘向窗外:“三十二年前,老刘在乡下有个妻子,还有个七岁的女儿。后来他考上大学,进了城,遇上了我。”
一段陈年往事缓缓展开。年轻的刘大志从农村考入省城大学,毕业后留校工作,与城市姑娘张爱梅相恋。为了张爱梅,他向原配提出离婚,原配同意了,只要求留下女儿。
“那孩子后来呢?”我问。
“不知道。”张姐语气生硬,“老刘每月寄钱回去,直到孩子十八岁。后来听说她嫁人了,就再没联系。”
我心里一动:“那孩子叫什么?”
“刘招娣。”张姐皱眉,“你问这个干嘛?”
我没回答,脑子里闪过刘芸在医院里的怪异表情,和那天在小区门口与她见面的神秘男人。
回家后,我辗转难眠。半夜爬起来,打开电脑搜索“寻人 刘招娣”。当然一无所获。我又尝试在社交平台上搜索这个名字,结果出现几十个同名账号,没有一个有参考价值。
周一一早,我直接去了人事部,借口报销需要,查到了张姐的紧急联系人信息——刘大志的老家地址:清水县大河乡刘家坨村。
“你要去那儿?”人事部的小杨惊讶地问,“那边正在拆迁呢,听说全村都快搬空了。”
一个念头在我心中形成。我请了三天年假,第二天一早就开车前往二百公里外的刘家坨。
路比想象中难走。到达刘家坨时已是下午,村子半毁,推土机在废墟间轰鸣。我向路边歇息的老人打听刘大志的家。
“老刘家啊?”老人指着村东头,“就那儿,还没拆呢。不过他家人早搬走了,就剩个闺女偶尔回来。”
“刘招娣?”我试探着问。
老人摇头:“不是招娣,是招娣的女儿,叫小慧。那孩子命苦,妈死得早,一个人在外打工,最近才回来收拾东西。”
按照指引,我找到那座即将被推倒的老屋。院门虚掩,我轻轻敲了敲,没有回应。正要离开,门却吱呀一声开了。
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孩站在门内,眉眼间竟有几分张姐的影子。我愣住了。
“你找谁?”女孩问。
“请问...这是刘招娣的家吗?”
女孩眼神一黯:“我妈去世十年了。你是?”
我慌忙编造身份,说是招娣的老朋友,多年不见来看看。女孩让我进屋,院子里堆着几个打包好的纸箱。
“我是田阿姨,你妈妈还好吗?”我继续试探。
“我说了,她去世十年了。”女孩疑惑地看着我,“你不是她的朋友吗?”
我急忙圆谎:“多年没联系,没想到...” 我打量着女孩,“你现在一个人?”
“嗯,我妈走后我就去省城打工了,这次回来收拾东西。”女孩忽然想起什么,“对了,前几天有个女人来找过我,说是妈妈的亲戚,还给了我五千块钱。”
我心跳加速:“什么样的女人?”
“四十多岁,开好车,戴着墨镜。”女孩想了想,“她问了很多妈妈以前的事,还问我有没有什么遗物给她留作纪念。”
“你给她了吗?”
“给了妈妈的一本相册。”女孩压低声音,“其实我还留了妈妈的一本日记,没舍得给她。”
日记!我强压激动:“能给我看看吗?”
女孩警惕起来。我只好坦白:“其实,我是你外公刘大志现在的家人的朋友。你外公家出了点事,可能和有人来找你有关。”
女孩犹豫片刻,从箱子里翻出一本泛黄的日记本:“你看完还我,这是我妈唯一的念想了。”
我接过日记本,双手微颤。翻开第一页,纸角已经脆化,上面工整地写着:
“1985年9月12日,爸爸又没回来过年。奶奶说他在城里有新家了...”
匆匆翻阅几页,一个令人心碎的故事浮现出来。刘招娣,刘大志抛弃的原配之女,从小缺乏父爱,十五岁嫁人,十七岁生下女儿小慧,二十岁守寡,二十五岁因病去世。最令人震惊的是最后一页的记录:
“今天遇到爸的同事李叔叔,他说爸在城里的大女儿刘芸,其实是我同父异母的妹妹。可我记得,刘芸只比我小七岁,那不就是爸刚进城时就...”
我合上日记,浑身发冷。如果刘芸只比刘招娣小七岁,那就意味着刘大志在尚未与原配离婚时,就已经和张爱梅在一起了。而且刘芸的年龄一直被谎报——公司档案显示她三十岁,但实际上她应该三十七岁左右。
“小慧,那个来找你的女人,有没有说她叫什么?”我问。
“没说,但她掉了一张名片,我捡起来了。”女孩递给我一张皱巴巴的名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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