肇元初夏阴山道,残雪融时血尚潮。
三旅雄师临漠境,万甲轻骑趁月宵。
连弩三鸣穿敌垒,惊雷一震毁粮寮。
雏臣已历锋烟险,月满穹苍照汉霄。
公元240年,肇元四年,孟夏。
阴山南北,烽火暂歇,然空气中之铁腥未散,积雪消融处,黑土浸透赭红,新草挣扎着从冻土与血痂间探出嫩芽,却仍被一股肃杀之气压得抬不起头。鹰嘴峡血战、雪夜焚龙城,汉军两战皆捷,重挫南匈奴锐气,然狐鹿姑单于主力犹存,如受伤之恶狼,退踞漠南腹地,舔舐伤口,眸中凶光未泯,仍时刻南窥。
未央宫暖阁,巨大的舆图之上,朱笔新添的数个箭头已越过阴山,直指漠南龙城旧址及更北之处。刘禅负手立于图前,诸葛亮、姜维(已自陇右秘密返京述职)分立两侧。
“陛下,丞相,”姜维声音沉稳,指尖划过舆图,“经前两战,南匈奴锐气已堕,粮草军械损失惨重,然其八万骑根基未灭。今已孟夏,草原水草渐丰,然此时亦正是南匈奴战马春季脱毛、体弱乏力之时,骑兵战力为此年最低谷。反观我军,历经冬春休整,兵甲粮秣补充完毕,新式军械量产列装,士气正旺。臣以为,全面反攻之时机,已至!”
诸葛亮羽扇轻摇,接口道:“伯约所言极是。然反攻需有方略,不可浪战。南匈奴虽疲,仍具飘忽机动之长。我军欲毕其功于一役,当分进合击,使其首尾不能相顾。”
刘禅颔首,目光锐利:“朕意已决,即日起,北伐大军转入战略反攻。兵分三路:西路由伯约亲率主力五万,出陇西,扫荡河西,威逼西域,断南匈奴右臂;中路由邓芝、王平率领三万,出北地,稳步推进,清剿残敌,巩固通道;东路由张翼率领一万精兵,出云中,沿阴山北麓东进,奇袭单于庭旧址及周边要害!”
他手指重点敲在东部:“此路最为关键,亦最为险奇。张翼需借天时地利。孟夏漠南,昼夜温差仍大,月明之夜,雪未化尽,反光极亮,恰可隐蔽行军。朕要你携新铸之‘元戎三矢弩’(可连续发射三支弩箭的新式弩机),直插南匈奴心腹之地,不以求歼敌多为目的,而要精准打击其粮草囤积地与铁匠作坊,毁其持续作战之根基!可能做到?”
侍立一侧的张翼独臂抱拳,甲叶铿锵,眼中战火燃烧:“末将领旨!必蹈敌庭,焚其粮秣,断其爪牙!”
“好!”刘禅转身,看向一旁略显年轻却目光炯炯的几位随堂观摩者——他们是此次北伐中特意随军历练的年轻官员及国学弟子,其中便有王平之子王训,以及数名精挑细选、通晓军务的年轻文官。“尔等随东路大军行动,观战习策,记录见闻。刀剑无眼,需听号令,不得妄动,可知?”
王训等人激动又紧张,齐齐躬身:“臣等遵旨!必谨言慎行,用心体察,不负陛下、丞相栽培之恩!”
***
云中郡外,汉军东路军大营。
一万精兵已集结完毕。这支军队堪称靖难军之精华,其中多有参与过龙城奇袭的老兵,眼神沉静,带着嗜血的寒意。新补充的兵员亦是百战劲卒。军列之前,大批驮马背负着奇特的装备:除了常规的刀盾弓弩,更有大量捆扎严实的“震天雷”、分解状态的“元戎三矢弩”部件,以及众多以毛毡包裹、形状奇特的金属件——乃是便于雪地行进的改良雪橇与拖架。
张翼正在进行最后的训话,独臂挥舞,声音穿透校场:“儿郎们!废话不多说!咱们要去掏狐鹿姑的老窝!烧光他的粮食,砸烂他的铁匠铺!让他变成没牙没爪的老狗!此去艰险,九死一生,但功成之日,名标青史,恩荫子孙!汉军威武!”
“威武!威武!威武!”万人齐吼,声震四野。
王训与几位同窗身着轻甲,站在参谋僚属队列中,感受着这冲天气势,只觉热血沸腾,手心出汗。他们被分别编入行军书记官、器械协理、舆图测绘等岗位,虽非直接冲杀,却也是大军运转之一环。
一名唤作李彦的国学弟子,素来机敏,低声对王训道:“世兄,你看那新弩,据说可三矢连发,五十步内能破重甲!此次若能亲见其威,不枉此行!”王训沉稳点头,目光却落在那些沉默检查装备、眼神如磐石般坚定的老兵身上,低声道:“利器虽好,终需猛士用之。我等当先学的,是这般临战不惊的气度。”
是夜,月明星稀,朔风仍带寒意。大军悄然开拔,无声无息融入北地苍茫夜色。为求隐匿,大军昼伏夜出,专拣偏僻小径、干涸河床行进。侯三等“夜枭”队员再次充任向导,如同暗夜中的眼睛。
队伍中部,王训、李彦等人紧随参谋队伍,努力适应着艰苦的夜行军。冰冷的空气刺入肺腑,双腿如同灌铅。李彦喘着粗气,小声道:“尝闻‘朔气传金柝,寒光照铁衣’,今日方知古人诚不我欺…”一旁负责护卫他们的老军校闻言,咧嘴一笑,露出被寒风冻裂的嘴唇:“小秀才,这才哪到哪?省点力气,路还长着呢!一会儿过冰河那才叫刺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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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强汉之墨色如血请大家收藏:()强汉之墨色如血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果然,不久前方出现一条并未完全解冻的河流,冰水混合,寒意逼人。大军需涉水而过。士兵们无声地脱下鞋袜,卷起裤腿,将鞋袜衣物顶在头上,互相搀扶着踏入冰河。刺骨的寒冷瞬间钻心,令人牙齿打颤。王训学着老兵的样子,咬紧牙关,一步步向前挪动,脚底被冰碴划破也浑然不觉,心中只默念:“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
过了河,迅速擦拭身体,穿上鞋袜,队伍继续沉默前行。李彦冻得脸色发青,几乎站立不稳,一名沉默的老兵递过来一个皮囊:“喝一口,驱驱寒。”李彦接过,猛灌一口,火辣辣的感觉从喉咙烧到胃里,竟是烈酒。他缓过气,感激地看向老兵,那老兵却已背起装备,融入行军队列,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
数日后,大军已深入阴山以北草原腹地。依仗“夜枭”提供的精确情报和月夜雪光反射的奇特照明,汉军如同幽灵般绕开了数处南匈奴游牧部落与巡逻小队。
这夜,正值满月,月光洒在残余的积雪上,天地间一片银白,能见度竟不输黄昏。张翼登高远望,只见远处一片地势略低洼的盆地中,灯火星星点点,人声马嘶隐约可闻,更有阵阵锻打金属之声随风传来——正是南匈奴一处重要的后勤基地,兼有大型粮草囤积点和数十座铁匠作坊!
“确认了,就是这里,‘野马原’囤营。”侯三如同鬼魅般出现在张翼身边,低声道,“守军约三千,主要是老弱和工匠,警惕性不高。其东南北三面皆有巡逻队,唯西面倚靠山崖,巡逻稀疏。”
“好!”张翼眼中寒光一闪,“天赐良机!传令:全军休整两个时辰,饱食备战!子时正,发起突袭!”
命令悄无声息传达下去。士兵们默默取出干粮就着冷水吞咽,仔细检查武器弩箭,特别是那新到的“元戎三矢弩”,弩手们最后一次擦拭机括,确保万无一失。气氛压抑而兴奋,如同绷紧的弓弦。
王训、李彦等人被安排在稍后方的安全地带,由一队老兵保护,负责待命记录战况和必要时转运伤员。他们能清晰地看到前方将士们沉默准备的场景,听到金属轻微的碰撞声,感受到那几乎凝成实质的杀意。李彦握着笔的手微微发抖,不知是冷还是激动。王训则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仔细观察着军队的调度和装备细节,默默记忆。
子时将至,月正当空,清辉遍野,雪光映照下,竟将这片杀戮场照得有些不真实的皎洁。
张翼独臂举起,猛然挥下!
“出击!”
没有呐喊,没有鼓声。数千汉军精锐如同暗夜中涌出的 silent tide,分成数股,扑向沉睡的南匈奴囤营!
首先发难的是弩手。 特别挑选出的数百名精锐弩手,携“元戎三矢弩”潜行至营寨外围栅栏附近,在军官低沉的命令声中,同时扣动机括!
嗡——!一片令人头皮发麻的弩弦震响!
第一波弩箭如同毒蜂出巢,精准地射倒了营寨望楼和箭塔上的哨兵!
不待南匈奴人反应,弩手们迅速扳动弩机下的奇特机关,咔嚓一声,第二支弩箭已然上弦!
嗡——!第二波箭雨再次泼洒而出,目标是闻声从帐篷中冲出的南匈奴守军!
紧接着是第三波!三波箭雨几乎连绵不绝,短短十数息间,营寨外围的抵抗力量已被清扫一空!许多南匈奴兵至死都没看清敌人何在!
“破栅!冲锋!”
负责突击的重甲步兵蜂拥而上,用巨斧砍开简陋的木质栅栏,如潮水般涌入营寨内部!
直到此时,警报声和南匈奴人的惊叫声才凄厉地响起,但为时已晚!汉军已然入营!
“焚烧组!目标粮垛!工匠棚!”
“破袭组!目标铁匠炉!兵器库!”
军官们按照预定计划,高声指挥。
士兵们三人一组,配合默契。两人护卫,一人投掷火油罐、点燃引火物,或将“震天雷”奋力投入铁匠作坊那炉火熊熊的棚屋内!
轰!轰隆!
爆炸声此起彼伏!铁匠作坊内热浪冲天,半成型的刀剑、甲叶与破碎的工具、人体一同被抛上天空!粮草垛瞬间被点燃,干燥的草料和谷物爆发出冲天的火焰和浓烟,火借风势,迅速蔓延,将半个天空映得如同白昼!
营地彻底大乱。南匈奴守军惊慌失措,有的试图救火,有的盲目抵抗,有的则四处奔逃,相互践踏。汉军士兵则目标明确,行动迅猛,不断将死亡与火焰散布到每一个角落。
王训等人远远望着那片火海,听着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喊杀声、惨叫声,闻着随风飘来的焦糊味和血腥味,脸色苍白,心神震撼。这是他们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目睹战争的残酷与狂暴。
李彦握着笔,手抖得几乎无法记录,颤声道:“这…这便是雷霆之威吗…”
王训强压下胃部的不适,目光却紧紧盯着战场,努力分辨着汉军的战术动作和南匈奴人的反应,沉声道:“记下来!都记下来!火起之速、爆炸之威、我军进退之据!此皆日后之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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