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希望的努力,没有终点的刑期。这才是契约最深的残忍,最沉的束缚。
孙悟空沉默了良久。他看着敖广那苍老、憔悴、被痛苦与责任压垮的面容,看着这位统御四海的龙王,此刻更像一个被命运钉在永恒刑架上的囚徒。他想起了花果山的自由,想起了大闹天宫的肆意,想起了西行路上虽艰难却目标明确的跋涉……与龙族这无尽的、绝望的守望相比,自己所经历的那些坎坷与战斗,竟显得如此“幸运”。
“老哥……”他缓缓开口,声音有些沙哑,“这份契约,祖龙陛下……当初立下时,可知会是这般结果?”
敖广默然片刻,道:“祖龙陛下智慧通天,慈悲为怀,岂能不知?但他更知,若无此契,若无龙族世代牺牲,此界或许早在创世之初便已倾覆。这是无奈的选择,是‘两害相权取其轻’。陛下自身已率先永镇于此,龙族后代,不过是延续他之道路。陛下留有遗训,言道若后世真有能彻底破解此局者,龙族枷锁自解,而他……亦将欣慰。”
他顿了顿,眼中泛起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不可察的光芒:“或许……大圣,圣僧,烈儿,你们这三把‘钥匙’的出现,这‘终极抉择’权限的激活,便是祖龙陛下与初代大能们,在绝望的永恒守望中,为后世埋下的……最后一丝变数与希望?尽管这希望,同样伴随着难以想象的凶险。”
孙悟空点了点头,他彻底明白了自己、师父、小白龙在这场横跨万古的棋局中,究竟扮演着怎样的角色。他们不仅是战士,是钥匙,更可能是……打破这无尽轮回宿命的“破局者”。
“代价沉重,束缚如山。”孙悟空站起身,走到玉台前,与敖广对视,他的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而坚定,那锐利中,此刻更多了一份沉甸甸的责任感,“但既然俺老孙知道了,既然俺们师徒撞上了,那这局,就不能再这么一直‘守’下去!等着挨打,永远解决不了问题!”
他指向那封印模型中心的黑暗“溃点”:“‘逆反之种’计划,就是咱们第一次主动‘出拳’!不管是为了救烈贤侄,稳东海,还是为了给你们龙族,给这天地,砸开一条可能的新路,这一拳,都得打出去!而且要打得够狠,够准!”
他转身,看向那位长老:“长老,‘破界神光’准备得如何?可能保证在需要时,瞬间激发其全部穿透威能,且能与俺的‘道韵之种’短暂结合?”
长老抹去眼泪,肃容道:“回大圣,石匣封印已调整至最敏状态,老朽拼却性命,亦能在一念之间将其激发,并以其为核心,包裹、引导大圣的‘道韵之种’。只是二者结合后,形态极不稳定,存在时间极短,且需陛下以‘混沌挪移’烙印精准定位‘溃点’波动谷底并完成投放,任何环节差之毫厘,便是前功尽弃,甚至可能引发‘破界神光’在封印内部爆发,造成灾难性后果。”
“知道了。”孙悟空点头,又看向敖广,“老哥,你那三十息清晰感知,可能再精确些?我们需要知道,‘溃点’压力波动的大致周期,以及谷底出现的预兆。”
敖广闭目,竭力沟通着龙珠深处那被激发的烙印,以及通过烙印与封印、“源之入口”产生的微弱共鸣。半晌,他艰难开口,语速极慢,仿佛每个字都耗费莫大力气:“波动……无……绝对规律……受彼端意志……侵蚀节奏影响……但大致……似有‘潮汐’……低谷前夕……封印龙纹……对应‘癸水’‘归藏’位的三百六十五处节点……会有……同步的……微弱‘涣散’感……持续约……三到五息……那便是……最佳窗口……”
癸水归藏,龙纹节点涣散……孙悟空记下了这个关键特征。虽然依旧模糊,但总算有了一个可以捕捉的信号。
“好!”孙悟空深吸一口气,眼中金焰与五彩光芒交相辉映,“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等师父和烈贤侄,把坠龙渊那边的‘眼睛’和‘锚点’给我们架起来!”
他盘膝坐下,将状态调整至最佳,心神一部分锁定掌心内收的“道韵之种”,一部分延伸出去,遥遥感应着龙宫正殿方向师父唐僧的气息,以及西北方向那越来越清晰的、属于小白龙敖烈与坠龙渊战场的血煞与空间扰动。
深海静室,陷入了暴风雨前最后的、令人窒息的宁静。契约的代价如同无形的锁链,缠绕在每一个知情者的灵魂上,而即将挥出的那一拳,则承载着打破锁链、撕开黑暗的渺茫希望,与……可能将一切拖入更深深渊的恐怖风险。
时间,在寂静中,一分一秒地爬向那个未知的临界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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