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屋里四面通透,凉风习习,把内室的珠帘吹得阵阵清脆,又在房中绕来绕去,撩动着南燕雪的碎发,又翻动着她胳膊肘下压着的账册。
郁青临在厨房里蒸了一身的汗,怕在南燕雪跟前失礼,就道:“小人身上汗津津的,不好近身。
能否先容我先去……
南燕雪垂着眸子却微一仰首,只轻轻一嗅,勾得一阵风扑到郁青临背后,突地烧上他的耳根。
郁青临彷佛站在悬崖前,只要这阵抓挠的热风再大一点点,他就要坠落。
“哪有汗气,就一股香樟味,行了,你把膏药搁下就出去吧。”
南燕雪瞥见郁青临出去,翻过一页账,抬眸往窗外瞧了一眼,只见小旗忽然利落地翻了进来,跪地一礼,道:“将军,属下有要事禀告。”
小旗从前是南燕雪手下被称为‘影子’的十二个密探中的一员,擅长乔装暗访,身法虽快,武功却是平平,遇事先走为上。
也正因为这样,虽然他的脑袋时而清楚时而糊涂,但从没贸然出手伤过人,只是总弄不清楚如今是个什么情形,时不时的,总还以为自己在蛰伏暗探,众人没能把他掰过来,就索性顺着他去。
南燕雪不过说了句留心外院动向,他就牢记在心,一应大小事都会前来汇报,其实也不会太频繁,因为其他人他都熟识,通常只有郁青临的某些举动会被他留意,然后说给南燕雪听。
“那妇人林氏出门后没走远,还留了个婆子在暗处等妇人莫氏。”
先前小旗嘴里只有郁青临那点鸡毛蒜皮的事,倒是这消息有点意思。
“属下跟了一段路,她们进了佑神观就没跟进去了。”
南榕山是佑神观的宫观使,林娴在城中想要寻个说话的地,此处是最好的。
南燕雪抓了把没核的蜜饯果脯给小旗,夸道:“做得好。”
小旗在外头跑了一阵,自然是出了汗的,跪下时一低头,脑袋上冒着热烘烘的酸气,还有股莫名其妙的狗味。
清清静静养了些时日,南燕雪也是娇气了,在军中时各路人马的气味混杂着一块,臭也闻不出来。
不过相比起燕北来,泰州的夏是有些难捱,将军府在湖边已经很好了,夜里心静一点,敞着门窗能吹到一点凉风,白日里更是可以下湖戏水。
难得在避暑之地,南燕雪却不好躲懒。
她拢了账上的钱,托故交在楚州置了些产业,其中一些是归将军府所有,另一些是余甘子的。
南静恬的嫁妆哪怕是贱卖,也是很大一笔钱了。
南燕雪从外头回来时,学堂里正冒出读书声来,字字句句东倒西歪,听得她忍不住发笑。
孩子们各个被热化在书案上,这一篇念完,辛符领头拿起书本当扇子,小的们有样学样,扇风满屋子都是呼啦啦的响。
郁青临并不怪罪,只是一面看着书案上提前写好的笔记讲解典故,一面曳着蒲扇,扇出来的凉风都拂向他膝头安睡着的小铃铛。
“买些冰来。”
南燕雪对乔八说。
将军府上买冰都是用在吃食上,冰湃过的面皮、米皮吃起来叫人不知肚饱,桌上已经用冰镇了一碗桑梅汁在等她。
梅子酸得鲜亮,调了一勺郁青临春末时熬桑葚蜜膏。
“他兼了夫子的活计,怎么还叫他做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