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三刻,夜色如墨,寒风穿廊而过,卷起檐角残雪,簌簌作响。百里爵静立于御苑偏道的青石阶上,玄色长袍在风中微微翻动,袖口绣金暗纹若隐若现。他刚从天机楼外围的暗哨点折返,身形未歇,目光却已沉静如渊。那部夹藏铜铃残片的《礼经》——至关重要的信物——业已由影十七亲手交至接头人之手。交接之时无声无息,连烛火都未曾晃动半分,对方始终隐于暗处,只以三声轻叩为号,节奏精准,一如往常。
他并未动身返回华阳宫歇息,反而缓步踱至西六宫与内廷交界的巡防岗亭前。夜雾弥漫,灯笼昏黄,映照出他清峻侧脸。一名值守的宫卫正搓着手呵气取暖,忽见那人影逼近,肩背一凛,慌忙整衣跪地,低首行礼,不敢直视。
“近来轮值可有变动?”百里爵声音低缓,语气温和似闲谈,却带着不容忽视的沉稳力量。
宫卫伏地垂首,声音微颤:“回皇夫,左翼三营自昨日起调走了两队人马,奉命前往京郊清查粮仓,据说是兵部亲颁的军令。”
百里爵微微颔首,眉宇间透出几分沉静肃然,目光如刃般掠过岗亭内悬挂的禁军布防图——图上朱墨分明,条理清晰,唯有右下角一处墨迹悄然晕染,恰似夜雾弥漫,将西角门附近一条隐秘小径尽数遮掩。他神色不动,眸光微敛,只淡然道:“天寒路滑,诸位多加留意便是。”语毕转身离去,步履从容不迫,衣袂轻拂间竟无半分声响,唯在转角处极细微地顿了半息,仿佛只是风停了一瞬,实则已将方才所闻一字不落镌刻于心。
与此同时,乾元殿东暖阁之内烛影摇红,明煌如昼。玉沁妜端坐于紫檀案后,指尖轻叩一份密报,纸页微颤,乃凌霄自天机楼飞鸽传来的急讯:太傅府近日深夜频现两名陌生身影,皆身着粗布杂役服,行踪诡谲,未持通行腰牌,亦无名册登记;另据暗线密报,慕容铮今晨遣心腹前往宗庙执事处,以“修缮地库”为由,申请开启久闭封门,手续齐备却时机微妙,令人难不起疑。
她凝眸静思片刻,眸中寒光微闪,随即低声道:“唤墨刃来。”
少顷,黑衣劲装的墨刃悄然而至,立于阶下,身形如影,气息几不可察。玉沁妜声音清冷如泉,却不带丝毫波澜:“即刻起,绝杀堂全面接管西六宫近卫轮值,换上我们的人。巡查频率照旧,不得引人注目,动作务必轻若浮尘,不留痕迹。”她顿了顿,眸光骤厉,“在乾清门、永安门、西角门三处要道埋设机关,一旦触发,须能在十息之内封锁整段宫道,不容一人脱走。”
墨刃抱拳领命,动作干脆利落,旋即隐入夜色之中,宛如鬼魅消散。
玉沁妜复又提笔,笔走龙蛇,写下一纸调令:左翼三营三日后移防京郊,暂代巡防之责。字迹工整严谨,落款加盖凤印,赫然如律令。然而此令并未下发兵部,仅命贴身内侍誊抄数份,故意夹于御前奏对簿册之间,散置于案头显眼之处,似不经意,实则步步为营。
“让这消息,”她轻抿一口香茗,唇角微扬,声如细雪拂枝,“悠悠荡荡,飘进该听的人耳朵里。”
暮色如墨般缓缓洇染开来,细雨无声地洒落,轻敲着青瓦屋檐,仿佛天地间都笼罩在一片迷蒙的薄纱之中。太傅府深处,书房内烛火摇曳,昏黄的光晕映照着四壁书架,纸香与松烟墨的气息悄然弥漫。慕容铮独坐于檀木案前,指尖紧捏着一封刚刚拆启的信笺——那纸面起初空白无字,却在水痕浸润之后,渐渐浮现出几行细若游丝的小楷:“七日内举事,否则断援。西角门为引,戊字令牌持者即为接应。”
他指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眉宇间阴云密布,眸光沉冷如寒潭深水。良久,他才缓缓闭眼,将信笺徐徐投入烛焰。火舌倏然跃起,贪婪地吞噬纸页,焦黑的边缘卷曲翻飞,灰烬如蝶翼般飘落,轻轻栖于砚台一角,似一场无声的祭奠。
片刻后,心腹幕僚自侧门悄然步入,脚步轻得几乎融进雨声里。他垂首低语,声音压得极低:“宗庙地库已然开启,五十具旧甲尽数清点完毕,皆保养完好,随时可披挂上阵。”
慕容铮闭目静默,呼吸微不可察,仿佛一尊凝固的石像。再睁眼时,目光已如利刃出鞘,锋芒毕露。“三日后子时,西角门老周接应,持戊字七号令牌者,准予放行。你即刻动身,联络城外那支人马,务必确保准时抵达,不得有误。”
幕僚躬身领命,正欲退下,却被一声低沉嗓音唤住。
“此事若败,”他缓缓起身,身影被烛火拉长投在墙上,宛如孤峰独立,“罪责由我一人承担。”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字字如铁坠地,“你们只需谨记——礼不可废,纲常必复。”
那人听得心头一震,双膝跪地,深深叩首,而后悄无声息地退入夜雨之中。
书房再度归于沉寂,唯有烛芯偶尔噼啪作响,与窗外连绵不断的雨声交织成一片幽邃的静谧。檐下积水滴落青砖,嗒、嗒、嗒……一声一声,缓慢而沉重,仿佛命运的脚步正一步步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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