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巡的第三日,龙舟停在清溪镇。这里曾是水患频发的洼地,如今却已挖好纵横交错的水渠,田埂上插着的木牌写着“试种同心棉”,几个老农正蹲在地里,用手指捻着刚播下的棉籽,眼里满是期待。
“李知府说,光是这一片地,就有两百户农户报名试种。”萧彻站在田埂上,望着远处正在搭建的汲水风车——是按林晚意画的图纸做的,比寻常水车省力三成,“他们说,皇后娘娘带来的种子,比黄金还金贵。”
林晚意蹲下身,从老农手里接过一粒棉籽,对着日头看:“这籽饱满,定能出好苗。”她转头对老农说,“等苗长到半尺高,记得打顶,就是把最上面的嫩芽掐掉,这样旁枝才长得壮,结的棉桃才多。”
老农听得认真,手里的锄头在泥地上画着记:“娘娘说的是,就像给果树剪枝?”
“正是这个理。”林晚意笑了,“等秋收了,我派人来教你们纺纱,织成的布,朝廷按市价再高两成收。”
田埂上顿时响起一片笑声,连带着跟来的官员都松了口气。谁都知道,清溪镇的百姓因水患穷了大半辈子,如今见了实实在在的盼头,眼里的光比日头还亮。
萧彻看着林晚意被泥土蹭脏的裙摆,想起当年在七皇子府,她也是这样,跟着老农在地里学辨谷种,回来时裤脚沾满泥,却兴奋地说“知道怎么选好种子,明年就能多收三成”。那时她的手还嫩,被草叶划出道道红痕,却笑得比谁都欢。
“饿了吧?”他伸手扶她起来,“镇口的茶馆煮了新茶,是用种子岛的椰丝炒的,去尝尝?”
茶馆里飘着茶香与棉籽的淡香。林晚意刚坐下,就见个穿粗布裙的小姑娘怯生生走进来,手里捧着块棉布,布上用蓝线绣着朵歪歪扭扭的棉铃。
“这是……给娘娘的。”小姑娘低着头,声音细得像蚊子哼,“俺娘说,是用去年收成最好的棉纱织的,软和。”
林晚意接过棉布,指尖抚过上面的针脚,虽不规整,却透着认真。她想起自己刚学绣活时的样子,针总扎到手,血珠滴在布上,像开了朵小红花。“真好看,”她笑着把棉布叠好放进袖中,“等回京了,我用这布给你绣个帕子,好不好?”
小姑娘猛地抬头,眼里闪着惊喜,用力点头,转身跑出去时,裙角扫过门槛,带起一阵风。
“百姓要的,从来都不多。”萧彻给她倒了杯茶,茶色浅褐,带着椰丝的清甜,“你给他们一粒种子,他们就敢盼着满田棉。”
“那是因为陛下给了他们敢盼的底气。”林晚意捧起茶杯,热气模糊了她的眉眼,“当年在七皇子府,你说‘等我站稳脚跟,就再也不让百姓受冻’,这话我一直记着。”
他的手指顿了顿,杯沿的热气熏得他眼眶微热。想起那年大雪,他在府门口看见她把棉衣塞给冻僵的乞丐,回来时红着眼圈说“要是能让他们都有棉衣穿就好了”,那时他握住她的手,说“会有那么一天的”。原来有些话,说过就刻进了骨里,跟着岁月一起发了芽。
离开清溪镇时,百姓们站在路边相送,手里捧着棉籽、棉纱,还有刚蒸好的米糕,喊着“谢陛下!谢娘娘!”,声音在田埂上回荡,像首朴素的歌。
林晚意掀开轿帘回望,见那片试种棉田的木牌在风里晃,忽然对萧彻说:“等下次南巡,咱们带些御花园的棉苗来,就种在镇口的老槐树下,让他们看看,同心棉能长多高。”
萧彻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烫得像地里的日头:“好,不仅带棉苗,还要带织机,带纺车,让这里的姑娘都能学手艺,靠自己的手织出好日子。”
马车碾过田埂,留下两道辙,辙里还沾着新翻的泥土,混着棉籽的清香。林晚意靠在萧彻肩头,听着外面渐远的欢呼声,忽然觉得,所谓的盛世,或许就是这样——有田可种,有布可织,有花可依,有人可伴,像那粒埋在土里的棉籽,只要有阳光雨露,就能长出满田的暖。
风从车窗钻进来,带着田埂的气息,吹动了她袖中那方棉布,蓝线绣的棉铃在风里轻轻晃,像在应和着一个关于春天的诺言。
回到行宫时,天已擦黑。侍女提着灯笼迎上来,光晕里飘着细小的棉絮——是新收的“同心棉”,晒干了正等着纺线。
林晚意接过灯笼,径直往织房走。刚推开门,就见十几个农妇围坐在纺车旁,手里绕着棉纱,嗡嗡的纺车声像春蚕啃桑叶。见她进来,都停下手里的活起身行礼,脸上带着拘谨的笑。
“不必多礼,接着忙吧。”林晚意走到最年长的张嬷嬷身边,看她纺线。张嬷嬷的手粗糙得像老树皮,捻起棉絮却灵活得很,拇指食指轻轻一搓,棉絮就成了均匀的棉条,绕在锭子上,转成雪白雪白的纱。
“娘娘瞧,这棉纱比去年的细多了。”张嬷嬷笑得眼角堆起皱纹,“按您教的法子,先把棉籽晒得透透的,弹的时候力道匀,纺出来的纱就不打结,织出的布准能卖出好价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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