溺于她的光 第41章 暗流

图书馆的灯光总是带着一种催眠般的暖黄。沈念做完最后一道习题，揉了揉发酸的眼睛，习惯性地侧头看向旁边。陆沐阳还保持着那个姿势，微低着头，笔尖在草稿纸上划过流畅的弧线，发出沙沙的轻响。他的侧脸在灯光下显得安静而专注，长睫在眼睑投下小片阴影。

沈念的心微微一动，一种饱胀的暖意充盈着胸腔。她悄悄伸出手，指尖轻轻碰了碰他放在桌面上、靠近她这一侧的手背。只是指尖极轻的触碰，像蝴蝶点水。

陆沐阳的笔尖顿住了。他没有抬头，也没有收回手，但沈念清晰地感觉到，他手背的肌肤微微一紧，随即，那紧绷感又悄然松弛下来。他没有回应她的触碰，却也没有避开，任由她的指尖那样贴着，仿佛一种无声的默许。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静谧而亲昵的气息，只有书页翻动和彼此轻微的呼吸声。

然而，这种宁静并没有持续太久。陆沐阳放在书包侧袋里的手机，突然不合时宜地震动起来，嗡嗡的声音在安静的阅览室里格外刺耳。他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迅速拿出手机。当看到屏幕上闪烁的来电显示时，沈念明显感觉到他周身的气息瞬间变了。

那不是她熟悉的、带着些许无奈或疲惫的神情，而是一种骤然绷紧的、近乎凌厉的警惕。他原本因她触碰而略微松弛的线条重新变得冷硬，眼神锐利地扫过屏幕上的名字，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厌恶的东西。他甚至没有犹豫，立刻掐断了震动，将手机屏幕朝下扣在桌面上，动作快得带起一阵微风。

但打电话的人显然不肯罢休。手机再次固执地震动起来，嗡嗡声持续不断，像一只恼人的苍蝇。周围已经有同学投来不满的目光。陆沐阳的脸色沉得能滴出水来，下颌线绷得死紧。他猛地站起身，椅子腿与地面摩擦发出轻微的刺响。

“我出去一下。”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极力克制的冰冷，甚至没有看沈念一眼，抓起手机就快步走向阅览室门口，背影僵硬，透着一种急于逃离的仓促。

沈念怔在原地，指尖还残留着他手背微凉的触感，心里却像被突然浇了一盆冷水。她从未见过陆沐阳露出如此……近乎失态的反应。那个来电，是谁？让他如此抗拒，甚至不愿在她面前接听？是那个酗酒的父亲？还是……别的什么人？

一种莫名的担忧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感悄然蔓延开来。她发现，尽管他们之间的关系似乎近了许多，但陆沐阳的世界里，依旧有她无法触及、甚至不被允许窥探的阴暗角落。那座冰山，她以为自己正在靠近，此刻却仿佛又退回了遥远的、被迷雾笼罩的深处。

她无心再看书，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阅览室门口。过了将近十分钟，陆沐阳才回来。他走得很慢，重新在她身边坐下时，身上似乎还带着外面走廊的凉意。他的脸色依旧不好看，唇色有些发白，眼神比刚才更加晦暗，像是蒙上了一层擦不掉的灰尘。

他沉默地拿起笔，却久久没有落下。笔尖悬在纸面上方，微微颤抖。

沈念看着他紧抿的唇线和周身散发出的低气压，心里揪得紧紧的。她想问，想知道是什么让他如此困扰。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想起他之前竖起的所有尖刺，想起他极力维护的自尊和界限。贸然的关心，会不会再次被他视为怜悯或刺探？

她犹豫再三，最终只是默默地拧开自己带来的保温杯，倒了一杯还温热的桂圆红枣茶，轻轻推到他手边。没有言语，只是一个细微的动作。

陆沐阳的目光落在那个冒着丝丝热气的杯子上，怔了片刻。他抬起眼，看向沈念。沈念没有回避他的视线，眼神里带着清晰的担忧，却没有追问，只有安静的陪伴。

他紧绷的嘴角几不可察地松动了一丝。他没有说话，也没有去碰那杯茶，只是重新低下头，笔尖终于落在了纸上。但这一次，他周身那种尖锐的抗拒感，似乎缓和了少许。

直到图书馆闭馆音乐响起，两人收拾东西离开，陆沐阳依旧没有提及那个电话。他们并肩走在回宿舍的路上，夜色清凉，路灯将两人的影子拉长。沉默笼罩着他们，但这次的沉默，不再是以往那种心照不宣的安宁，而是掺杂了一丝沉重和未解的谜团。

走到宿舍楼下，陆沐阳停下脚步。他看着沈念，夜色中他的眼神复杂难辨，像是挣扎了很久，才极低地开口：“没事。别担心。”

这句话，与其说是安慰，不如说更像是在对他自己说。说完，他便转身快步离开，背影很快融入了夜色，带着一种急于独自消化某种情绪的孤决。

沈念站在原地，看着他消失的方向，心里五味杂陈。她低头，看着自己刚才推过茶杯的手，轻轻握成了拳。她知道，有些风雨，他注定要独自面对。而她能做的，或许就是在风雨来时，默默地为他撑一会儿伞，或者，只是递上一杯微不足道的、却带着温度的热茶。

这一次的靠近，让她清晰地触摸到了他冰层下的暗流汹涌。前路似乎并不像她想象的那般一帆风顺，但那份想要靠近他、温暖他的心意，却因此变得更加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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