雫 第400章 暮春

新历765年5月31日。

下午微风停息，猩红般的雨幕留在了25日的夜晚，而和煦的天空和温暖的阳光，则来到了今天。

昨夜安然无事。

索菲亚似乎感觉，曾经安静平常的生活又回来了，而不久前经历的点点滴滴都已随春风而去，永远留在春天，成为了如同清风拂纱清凉、飘渺的过去。

有一不同的地方在于，现在，她的身边少了两个人。

自25日荧光大典后，时间已经过去六天，借以埃尔夫·格林作为假名的余欢，还有印象里总是傻乎乎的亚人洛维，在那晚与她失联。

就好像春天的风一样，一声不吭地就吹到她的面前，轻抚过她后，又从她身边飞走，然后再也不会回来。

“索菲亚，我和爸爸出门了，傍晚做饭的食材都放在橱柜里。”

“嗯。”

索菲亚对父母点点头，目送他们的背影在阳光下缩小、模糊。

她翻身越过篱笆，向高处走，坐到斜木屋顶上，感受圣威尔今年最后的春风。

阳光照耀下，树影碎成斑驳金箔，她呆呆地注视不远处的大榆树，心中倍感神圣。就在刚才，她的脑海里还在回想那一夜精灵惨叫、血雨洗城的恐怖景象。

她围抱双腿，百无聊赖地沐浴阳光，自言自语：

“圣威尔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所有的事物还是那样安详。”

“埃尔夫……余欢，你告诉我一切仿佛都像是一场梦，不曾存在的，是吗？”

“你应该会回答我，梦醒后，我们才会恍恍惚惚追忆梦里经历的部分吧……”

索菲亚轻声说着，不由回忆起荧光大典开幕时，自己同样面对一棵树——生命树，对其许下的愿望。

“我对你的不可能的爱成为真实吗？你大概知道，也有可能不知道，我有过自私的想法。但我很庆幸我的愿望实现了，我想，就如同我许下的愿望——你平安地活下来。”

她凝望木愣里尔华河浓郁而迷离的暮春之景，内心产生一些忧郁。

春天，就要过去……

夏天，就要到来……

所有的开始都没有一个像样的结束。

沙沙……

这时，不远处的草丛动了一下。

精灵卓越的视力让索菲亚轻松捕捉到了草丛的“动作”。

她静静注视着草丛，渴望里面钻出一只雪白的红眼兔子，过了一会儿，草丛又显眼地摇晃了几下，一位毛茸茸的少年从草丛里面钻了出来。

毛茸茸的少年瞧着屋顶，面带笑意：

“索菲亚，你还好吗？”

“洛维？！”索菲亚惊喜地呼出声，一溜烟从屋顶上飞速下来。

与索菲亚面对面，洛维挠着脑袋，两只狼耳颤了颤，有点不好意思：“那个……我之前没回来的事情真的很抱歉。”

“嗯，没关系，我知道你们一定没事。”索菲亚温柔地笑着，“他呢？”

“他也还好。”洛维说。

索菲亚向洛维身后瞧的样子，让洛维心中一阵小失落。

如果他也在这里就好了。

“余欢大人本应该也在这里的，但他现在无法脱开身，总之，他让我把这个给你。”

“嗯？”索菲亚疑惑。

洛维从墨绿的大斗篷里拿出一封信，递到她的手里。

“见字如面，展信如晤。他是这样跟我说的。”

“我明白了，确实很像他的风格。”索菲亚说道。

洛维微笑点头，收束起斗篷后，将兜帽遮到了头上。

“你要走吗？”索菲亚问道。

“嗯……”洛维沉吟一阵，憋了好一会儿才说道：

“余欢大人，还有我，我们要离开圣森了，我来这里也是为了向你告别，包含着他的那一份。”

“告别？”索菲亚有些惊讶。

“索菲亚，拆开信封打开看一看吧。”洛维温和笑着，“未来的某一天，我相信我们有机会再见面，在圣森这一段时间，我真的很高兴，这个世界上，你和余欢大人，都是我最爱的人。”

“谢谢……”索菲亚说不出话，她不知道自己要以什么表情回应洛维，她怔了怔，最后只作出一个笑容。

一阵轻风拂过，斗篷飘动，洛维墨绿色的背影正在远去。

“……”

所望渐去的洛维，索菲亚的心里一阵灼热，突然产生一种想要挽留他的冲动。

想要他帮自己找到余欢……

想要跟他们一起走。

如果时间可以回到她上一次见到余欢的节点，她想她一定会鼓起勇气去到余欢面前：“余欢，我爱上了你，在一切结束后请你也带上我吧。”

“桦河”的水声很轻柔，轻柔到能抚平一切灼痛，这样清凉的水流永远都无法在一处停留。

索菲亚握住信，最后还是按捺住内心的冲动。

她安静目送洛维的背影，直至背影消失，她也在记忆中刻画下憨态可掬的亚人少年。

还会有下次见面的时候吗？

她希望有。

索菲亚拆开信封，开始阅读余欢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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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雫请大家收藏：()雫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信封开头有一段小字，余欢用漂亮的红色小字写下了它们——注意：阅后请记得毁信，它的存在会为你带来不必要的危险。

「亲爱的索菲亚，——我们暂居的房间里为你留着一件纯白色的斗篷。诶嘿嘿！你知道的，我是一个斗篷怪人。

我想了想，在我手里能拿来送人的似乎只有这样的东西。礼轻情意重，还有，我会在信里偷偷告诉你，我在斗篷下摆绣了一只蓝花，望你收下。

我很抱歉自己的不辞而别，因为利德尔很严厉，她在那晚绝不允许我离开，她担心这会使她的计划受到干扰，后来几天也是如此，所以我写下了你现在正在看的这封信，然后拜托洛维送给你。

索菲亚，请记得代我向你的父母告别，我与洛维由衷感谢你们，在圣威尔森林，没有谁再比你们更值得信任。

我不知道那一天的惨景有没有吓到你，或是令你感到担忧，对此我也很想要向你和圣威尔道歉，但圣洁的精灵们一定是不肯接受罪人的轻轻一句道歉。感谢索菲亚，感谢你对我的包庇，你不是圣威尔的罪人，而是被一个邪恶的人类威胁的女孩。

你还记得我们之间的约定吗？

曾在格拉德那时，我的记性不太好，我忘记了那个村子的名字，好像是叫做普泰华村？

按照那时的约定，你我大可为此还愿。

我会履行曾经的承诺——

尊敬的索菲亚小姐，今天起，以及从今往后，你恢复了自由，我不再是你的主人，你也无需再受我的差使。

自由是珍贵的，请用心享受本该属于你的这份自由。

对了，还有一点，在我们的相处里，我发觉你似乎正在痛苦，请你不必拘泥于过去受到的屈辱，也不必在意那些痛苦的，成为过往云烟的记忆……我曾存在的过去，某个同样饱受痛苦的伯爵在他的一封信里留下过一段哲学的话语，他说——

世界上既无所谓快乐也无所谓痛苦；只有一种状况与另一种状况的比较，如此而已。

我想把它们引用给你，毕竟如同这位智慧的伯爵所言，只有体验过不幸的人才能体会最大的快乐。

所以啊，索菲亚，正因你体验过沉沦于利臻的那段死的痛苦，才能体会到新生与自由的快乐！

幸福一直都在，请你记得，等待和心怀希望。余欢，永远在远方为你的未来祈祷。

贵安。

————你真挚的朋友，余欢」

索菲亚一字一字地阅读，这才从余欢的这封信里体会到他的心意。

“他亲手锁上牢笼，在温柔独特的朝夕相处里，用诡计令鸟儿爱上了他，可他又亲手打开牢笼，让鸟儿重回蓝天。愚钝的可人，他从不知道鸟儿已然不愿离开。”

索菲亚读完信封，纤纤细指将信封在春天折叠。

“我并未后悔束缚。”她呢喃细语，竹青色眼睛中已闪着泪花。

慢慢地，她将信揣在胸口，直至风刃将之消解，残烟与风共去。

美丽的精灵少女，她仰望天空，她欣笑，她流泪，她轻呼：

“春风啊——请把我的思念带向远方！”

三月春醒，晓风残月。

四月花雨，落红阑珊。

五月残暮，郁满邛楼。

人类少年留在记忆的春天；精灵少女已走向明日，走向夏天。

（第四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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