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临时会议在一片掌声中结束。
临离开的时候,已经快要到吃饭时间,作为东道主,招待上级是应有之义。我当然提议说,为了贯彻落实卿大槜书记和李晟副省长的指示精神,我们树林村打造了一个合约食堂,目前已经正式运营,还请有才书记莅临指导,批评指正,帮助我们查缺补漏,把工作开展得更好。
邀请领导吃饭也是门学问,如果我直接说吃饭,估计缪有才想都不想就拒绝,但是一说到是落实上级领导的指示精神的举措,他就来了兴趣。
有才书记问我说,这个合约食堂,到底是个什么模式?
缪有才能够坐到今天的位置,那肯定是身经百战的,在前往就餐前,他要摸清楚情况,不然贸然前往的话,一旦事实与他料想的并不一致,就会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
我连忙解释说,这个合约食堂是为了倡导文明新风所设。过往的时候,树林村滥办酒席,极端情况下母猪产仔都要请酒;还铺张浪费,酒席动不动就上二十几个菜,怎么都吃不完;还有严重的攀比之风,送礼你送五百我就要送一千,炮火你放十卷我就要放十二卷。这些都让群众苦不堪言,大家一边变着法子办酒收礼,一边又骂着娘去送礼,所以新一届村委会就决定,搞这个合约食堂。
我继续解释说,这个合约食堂是强制性的,全村都要遵守。每家都必须到这里来办酒,每桌固定八菜一汤,上烟两包只能是小磨,上酒一瓶市场价不能超过五十元,送礼必须透明,不能超过100元,鞭炮燃放不能超过两卷4000响,由食堂办、由食堂管……
“群众一边变着法子办酒,又一边骂着娘吃酒。”缪有才听了我的话,好像很有感触。他说,其实何止农村呢,机关单位也是一样啊,白事红事、购房生娃、烧锅底考大学、升职晋级,各种酒席让我们的干部职工苦不堪言啊,特别是你们公安局这样的大单位,虽然说工资高,但是队伍也大啊,要是家家的酒都去吃,怕是不够花销哦。
“你们这个合约食堂就很好。”缪有才说,既简单又透明,既节约又干净,防止浪费更预防**,值得推广啊;那谁高黎你记住,回去就叫组织、纪检、萱萱、农业这些部门来做个调研,总结提炼树林村经验的同时,也搞出一个固定的模式,看看能不能全州推广。
有才书记这是高度肯定我们的工作,他很愉快地跟我们下二楼就餐,这个时候胡小敏作为值班县领导也赶到,他们两个人端着餐盘和游客们排队,自助吃饭,显得其乐融融。
胡小敏到了,肯定会带着媒体的同志来的,有才书记的这些亲民画面,全部被记录在镜头中。
吃饭的时候,有才书记还叮嘱我说,经过他一番琢磨,觉得我们这个合约食堂还是存在漏洞的,万一有人偷偷在外面“加摆”怎么办?有人偷偷“加礼”怎么办?这还需要完善,必须要有监督机制和惩罚机制,要发动群众举报,也要对那些胆敢加桌、加礼的人下重手,才做到尽善尽美嘛。
我嘴上答应一定要落实,但是心里还是腹诽的。规则都这样定了,摆在阳光下,要是谁还去加桌加礼,那不是犯贱就是有利益输送,我能管但是不想管,就算真想管也堵不死。
简单对付了几口,天色已经微暗,这时高黎走到缪有才身边,提醒他说,晚上还要到邛山县委跟省调查组的同志见面,必须要离开了。
缪有才在胡小敏、方轻源的陪伴下起身离去,离开之时他跟我们一一握手。有才书记特意叮嘱我说,要扎根基层,在广袤的农村创下辉煌的业绩,回馈组织的期盼。
我不傻,所以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缪有才一走,楼下就涌上来一大队人马,杨小虎骂骂咧咧地上楼。他说,狗热的元亮,为了给你粉饰一个和谐有序的就餐环境,老子一票兄弟饿着肚子在楼下藏了两个小时,现在饿得前胸帖后背的,不行不行,老子今天不管什么纪律不纪律,你娃儿必须得给我上酒。
杨小虎这一个春节都耗在这山窝窝里,天天吃自助,酒都没得喝一口,肠子都要生锈了啊。
听到杨小虎这样一说,我顿时也不晓得该怎样回答,只有吩咐万能,从库房里扛十几箱啤酒出来,犒劳一帮风餐露宿的特警兄弟。
我也陪着喝了两听。
然后,是夜,董女士又组织宵夜。
张芷涵跟我说,今天她原本取出了她今年的压岁钱,想拿去给我父母改善生活,谁不想二老不但不收,还批评了她一顿,所以情绪低落得很。
我父母不收人钱财,这在我的意料之中,所以我也没在意。更何况张芷涵作为忠福书记用来钓我的鱼饵,我父母隐约也是能够看得出来的,他们会收她的钱就怪了。
“姐们啊,你还是太实诚啊。”董女士端着个红酒杯,优雅地呷了一小口,然后晃动着酒杯,让葡萄酒的颗粒挂壁在水晶杯上。她说,芷涵你要送个一百两百,或者递一个银手镯什么的,说不定老人家高高兴兴就接下了,你那种扛着一袋钱去送的搞法,指不定会把老人家心脏病都吓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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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得不问张芷涵,她到底打算给我父母多少压岁钱。谁晓得这姑娘哇啦一声就哭了,她流着眼泪说:“真的就是我这个春节的压岁钱啊,八万八千八百八十八而已嘛。”
我能说什么呢。
活该。
而且,我父母还真被张芷涵给吓到了。初五一早,他们两个就来找我,说是已经跟陈小波联系好,马上就出发回镇良老家。
我母亲说,歌也听了、银妆也看了、牛打架也见了,还看到有一大堆的姑娘围着我,她就不操心我了。只是我咋变成了个负心汉,一声不吭就甩了周家那个姑娘呢,就算不能一起走下去,那也得好说好散嘛。
过分。
哪天我要抓陈俊来好好问一问,他到底教唆她婆娘给我老妈搬了哪些是非。
我老爹的关注点不一样,他说昨天那个姑娘到底怎么回事,拿这么多钱来,听说还是张书记家侄女,分分钟就能解决我的正科级?
我还以为是我老爹看中了张芷涵家的背景,所以就不说话。
正科吗,既然有才书记都暗示了,那不就是几天的事啊。
可我老爹批评我说,他是想我当官、当大官光宗耀祖,但是绝对不能搞人生依附、舔权贵嘴脸换得,做人要凭本事、凭成绩上,当舔官的话还不如就在树林村当个村长,反正他觉得我干得还不错。
一直到我被二老念得耳朵起茧,陈小波才姗姗到来,这小子机灵得很,把我父母哄得高高兴兴的。我父亲叮嘱我,看看手里有没有合适的岗位,就算什么副大队长、中队长这样的,也是可以给小陈一个的。
离别的时候,陈小波跟我说,他今天算正式返岗了,目前手上分得有线索,送完我父母之后,就立即着手开展侦查,争取打出点实实在在的战果,搞一个开门红。
我祝他顺利。
送走父母,我也不急着回文体中心那边。先是将房间里的被褥、以及我这几天换洗下来的衣服丢进洗衣机,然后把小银贵叫起床,逼他写寒假作业。
这孩子,这几天满英忙着赚钱,老奶奶又管不住他,整天跟着村里的半大小子去超级碗后面爬坡看牛,心都玩野了,以至于不谈作业的时候我们一团和气,作业一上手就鸡飞狗跳。
在这洗衣、辅导作业的过程中,我无数次穿过堂屋,一次次面对神龛上的那两幅遗照,我心里不禁发毛。满英头天到底跟缪有才说了什么,是不是觉得我们公安机关办事拖沓,白木村那些作案凶手到现在还没有伏法。
我能怎么办,死刑复核,那是最高法的事啊。
就这样,细琐的事情羁绊了我差不多一个小时,直到张文明来电,说县委书记黄颡,县委副书记、雪冻镇党委书记万莉,县委常委、县委宣传部长杨家琼,县委常委、县委政法委书记周加卿等要到树林来调研,调研组10点出发,请我们做好有关准备。
终于还是来了啊。
其实,头天缪有才离开之后,南东电视台播放了有关信息,我就能猜得到接下来的日子不会安静,虽然我一再拒绝将树林村给标签化,但是事事不由人。
州委书记调研过的地方,县委书记要是不去调研,那是正治不正确;州委书记既然在调研的过程中有明确的指示,县里就必须得第一时间抓落实,不然就是缺乏正治执行力。
我们这个职场,从来都是如此。
我长长叹了一口气,只有带着小银贵,前往文体中心。将小银贵交给满英之后,我在二楼合约食堂要了碗面条垫吧肚子,然后才组织派出所和村委会一帮人,安排迎检的事情。
其实真没有什么安排的,无非就是到哪里去迎候,观摩哪几个点,由谁来讲解,会议室咋摆布,中午吃什么,领导在哪里出恭这样的事情,要保证每一个点都有亮点,又每一个点都有骂点,还要设计挖坑,看看哪些地方能从领导的嘴巴里抠出一点牙慧……
没有一件是正经事,又件件都是正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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