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禁 第5章 风账试验

风的方向，终于被人类重新用数字写了下来。

那天早晨，他们抵达“北线试验区”，一片由风能与旧梦核残骸混合供能的地带。此地的中心建筑被称作“风账所”

“账”——不再是经济意义的账，而是一种气候与情绪同步的记录。人们试图建立一个系统，让每一次风的变化，都对应一个人群的情绪波动。

阮初看着墙上的说明，低声道：“他们在统计痛的平均值。”

闻叙纠正：“他们在试图把痛变成预算。”

张弛叹了口气：“那风岂不是又成了货币？”

夏堇没有立刻回应，只盯着大厅中央那座透明的“风钟”——一个不断旋转的玻璃塔，里面悬浮着灰白的粒子。每当有风吹入，塔身的刻度就闪光，电子板上随即跳出一个数值。

风账指数：3.17

区域稳定：低

公共情绪：轻躁

“这是他们的天气预报。”阮初说。

“也是心情预报。”闻叙补充。

他们走近观察台，一个年轻的管理员正在输入数据。

“这塔能预测风？”夏堇问。

“不能。”管理员笑笑，“它只记录过去的风。未来的风，得靠我们去记。”

“那你们为什么叫它‘账’？”

“因为一切都要对账。梦时代留下的情绪负债、资源负债、信任负债。风只是把它们显出来。”

他递来一张卡片，印着八个字：

“风入账，人有责。”

夏堇翻看片刻，平静道：“算得太多，会忘了呼吸。”

管理员愣了一下，点头：“是，所以我们只算三天的风，再往后就清空。”

夜晚，风账所开放测试。

志愿者围坐在大厅中央，每人面前放着一块小型风感板。

规则很简单：说出一件你想记录的事，风会自动回应。

风速越大，说明“这件事”被更多人同感。

第一个人站起，说：“我今天没有梦。”

风速 0.3。

第二个人说：“我忘记母亲的声音。”

风速 0.8。

第三个人说：“我害怕再次相信任何系统。”

风速升至 2.6。

整个大厅开始微微震动。灯光闪烁，风塔的粒子飞得更快。

屏幕上跳出行字：

“公共情绪共振率达标。”

阮初冷笑：“人类又发明了一种‘共识’。”

闻叙平静：“但这次至少没人逼他们去信。”

夏堇起身，走到大厅中央，风在她衣角掠过。她看着那光，语气低沉却清晰：“试验可以做，账也可以算，但别再拿风来做结算。”

管理员愣住：“为什么？”

“因为风从来没欠谁。”

他沉默了几秒，然后缓缓按下“手动暂停”。大厅安静下来，塔身的光一点点暗下。

“你说得对。”管理员低声道，“我们忘了——风只是路过。”

他们离开风账所时，天色正灰。阮初在终端上记下今天的日志：

“风账试验第一阶段成功，人类再次学会以数据理解痛。

但这一次，他们自己定了限期。”

闻叙笑道：“看来清醒并不让人放弃测量，而是让人学会适度。”

张弛拉紧风衣，望着北边的山影：“我只希望，有一天风不必再被记成数字。”

夏堇停下脚步，回望那座塔。风从塔顶的裂缝中逸出，化作无形的光。

她说：“那天会来。到那时，风的账就只剩一句：人活过。”

风掠过他们的影子，带走了未说完的话。

无名纪年的第五个月，就这样在风声里，写下了新的注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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