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死死咬住唇色,双目猩红,哆哆嗦嗦地问道:
“不……不会的啊!”
“秀珠向来......小心谨慎,本本分分,怎.......怎会冲撞了贵妃娘娘?”
那老太监“嗤”地笑了一声,那笑声在夜里听着格外瘆人。
“在这宫里啊,‘本分’这俩字儿,那是最不顶用的。”
“贵人说你冲撞了,那你就是冲撞了,明白不?”
说完,他就不再搭理傻愣愣站在那儿的李阿福,打着哈欠自个儿走了。
李阿福脑袋里“嗡”的一下子,突然就想起了那天小太监送来的头发。
那头发……
那头发的颜色,还有那发质……
是秀珠的!
一个可怕到让他浑身发抖的念头,破土而出。
李阿福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血腥味在口腔里弥漫开来。
他恨!
他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他恨这皇宫草菅人命!
可他什么都做不了。
他只是个小小的工匠,一只随时能被碾死的蚂蚁。
他低下头,将所有的悲愤和仇恨,死死地压进心底最深处,让它们在那里发酵、溃烂。
他要活着。
像条狗一样,也要活着。
活到……能为秀珠报仇的那一天。
就在他踉跄着准备离开的时候,一道温婉的声音从他身后响了起来。
“可要我助你复仇?”
……
兰陵公主府,书房。
烛火通明,将谢苓的侧脸映照得轮廓分明。
她跟前站着三个人。
林稚鱼,苏子衿,还有沈墨。
魏靖川和惊蛰要与她同行,就让他们先去准备了。
谢苓的眼神落在林稚鱼和苏子衿身上:“京城这边呢,就交给你们了。”
两人微微躬身应道:“殿下您就放心吧。”
“玲珑阁的眼线已经全部铺开,柳家、崔家,还有东宫和后宫的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我的眼睛。”
谢苓点了下头,接着又问道。
“你说的,翊坤宫那个叫秀珠的宫女,查得怎么样了?”
林稚鱼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已经确定了,人没了。”
“柳贵妃为了她那头极好的头发,随意找了个借口,就......”
谢苓攥紧了拳头,咬牙切齿地低吼道:“就......就为了一顶发包,居然如此草菅人命!”
“既然她如此狠毒,就让她也尝尝痛苦噬心的滋味吧!”
随后谢苓轻声对林稚鱼下了几道命令。
林稚鱼眼睛一亮,点了点头:“是,殿下,待殿下从江南归来,必定让您听到好消息。”
谢苓拍了拍她的肩,继续道:“还有安庆大长公主那儿,答应过要帮她查当年驸马的事,此事也得继续进行。我将千面留给你,有他帮你,我也放心。”
“稚鱼明白。”
林稚鱼一口应承下来。
谢苓把目光挪到苏子衿身上。
“子衿,我的钱袋子。”
苏子衿一听这话,脸上就浮现出一丝羞赧。
“殿下可别拿我寻开心了。”
“边关的粮草军需啊,我已经安排了三条商路了,一批一批地运过去,肯定不会出什么差错的。”
“行。”
最后谢苓的眼神落在沈墨身上。
“沈墨。”
“下官在。”
“你带着鬼影和其他暗卫先一步出发,悄悄潜到江南去。”
“此行的首要目的,是查清孙志明那条线,挖出他背后所有与崔家、与东宫勾结的贪墨网络。”
“属下遵命!”
沈墨单膝跪地,声音铿锵。
“行,那你们去吧。”谢苓摆了摆手。
三人赶忙弯腰行礼,然后静悄悄地退了出去。
这时候,书房里就剩下谢苓自个儿了。
她走到窗户边上,把窗户推开。
一股冷冽的夜风灌了进来,吹动了她的发丝。
她望着远处那片沉沉的黑暗,那里是皇宫的方向。
一场大戏,即将开锣。
而她,既是看客,也是……亲自下场的伶人。
第二天,天还没亮。
一辆特别普通的青布马车,混在出城的菜农和商贩的队伍里,缓缓驶出了朱雀门。
车夫戴着斗笠,看不清面容。
车厢里,谢苓闭目养神。
她的贴身侍女惊蛰,正小心翼翼地为她整理着行囊。
马车外面,魏靖川穿着一身普通武人的衣服,骑着一匹黑马,目光警惕着四周。
铁山则像座真正的铁塔,驾着另一辆装载物资的马车,跟在后面。
除了他们几个,再没有别人了。
谁也想不到,当朝最受圣宠的兰陵公主,竟会以这样一种方式,悄然离开了京城。
马车辘辘,碾过清晨的薄霜,离那座巍峨的皇城越来越远。
谢苓慢慢睁开眼睛,把车帘掀开一个小角,往后边看。
那座困了她一辈子的金丝牢笼,在晨雾中只剩下一个模糊而庞大的轮廓。
江南,我来了。
凤驾来到江南,满目疮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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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玫瑰戟请大家收藏:()玫瑰戟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马车走了十几天,总算到江南地界。
车轮碾过官道,扬起的不再是北地的黄沙,而是带着水汽的湿润尘土。
临安府是江南最富裕、最热闹的地方。
在谢苓的期待中,哪怕是这深冬时节,也该是腊梅如雪,画舫如织。
可谢苓的车驾缓缓驶近城郭时,她透过青布车帘的缝隙,看到的却非想象中的锦绣江南。
空气里飘着一种说不出来的味道。
是腐烂的草木,混着污秽,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草药苦涩。
像是一块上好的绸缎,被泼上了一滩洗不净的脏水,怎么看,怎么别扭。
城门口倒是人来人往的,热闹非凡。
车马粼粼,人声鼎沸,往来的商贩、富绅,衣着光鲜,仿佛这天下的灾祸都与他们无干。
完全就是一种歌舞升平的样子。
谢苓皱着眉,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殿下,咱们是不是直接进城去客栈啊?”惊蛰小声地问。
“不着急。”谢苓看了看城门口,下令道,“让车队沿着城根慢慢走一圈。”
““是。”
魏靖川在外头得了令,不动声色地调整了马头的方向。
马车就沿着大厚重的城墙,慢慢地往前走。
这一绕,便绕出了另一番光景。
那粉饰过的繁华,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撕开,露出了底下血淋淋的烂疮。
城墙根,破庙的廊子前面,只要是能稍微挡点风的地方,全都挤满了人。
不,或许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
那是一具具行走的骷髅,面黄肌瘦,眼窝深陷,眼神里是长久的饥饿熬出来的麻木。
本地知府在给朝廷的奏报里,分明说过那些流民“都已经被妥善安置好了,吃穿不愁”。
谢苓看着眼前这一幕,心底的火,一寸寸烧了起来。
好一个“妥善安置”“衣食无忧”!
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恐怕是那个知府担心被朝廷责难而撒下的弥天大谎!
马车行至一处坍塌了大半的土地庙时,谢苓的目光忽然定住了。
那儿有个小孩子。
大概有六七岁的样子,一张小脸被烟火和泥土熏得看不出本来的颜色。
他正费劲地扶着一个蜷缩在地上的女人。
那妇人想来是他的母亲,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正抑制不住地剧烈咳嗽着,每一次都像是要把心肺给咳出来。
男孩儿用一个破了口的瓦罐,从旁边的小罐子里舀了些浑浊不堪的雨水,小心翼翼地凑到妇人嘴边。
“娘……喝点水……”
女人却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只是虚弱地摇了摇头。
谢苓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刺了一下。
她给惊蛰使了个眼色。
惊蛰会意,从行囊里取出一个油纸包,里头是几块干粮,又拿了一个干净的水囊下了车。
那男孩儿一下子就感觉到了,就跟受了惊的小动物似的,猛地把他母亲护在身后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惊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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