淬火
村东头的老槐树下,铁匠铺的木牌在风里吱呀作响,"
王记锻打"
四个字被烟火熏得发黑,却仍能看出笔锋里的硬气。
肖飞踩着青石板路走近时,正是日头最烈的午后,蝉鸣聒噪得像要把空气烧开,可铺子里的叮当声比蝉鸣更盛,一下下砸在人心上,带着股不肯服软的劲儿。
火光从窗棂的破洞里钻出来,在对面斑驳的土墙上投下摇晃的影子。
那影子抡着锤,胳膊扬起时像拉开的弓,落下时又像惊雷劈下,每一下都让土墙簌簌掉灰。
肖飞站在门口,看见铁匠正把什么东西塞进火炉,火舌"
腾"
地窜高半尺,映得他满是皱纹的脸发亮,像块被反复淬炼的老铁。
"
进来坐。
"
铁匠头也没抬,声音裹着火星子滚过来,带着股铁锈味。
他左手钳着柄断剑,剑身在火里渐渐红透,却始终不肯软下来。
寻常铁器烧到这份上早该化了,可这剑刃只是泛着妖异的红,断口处甚至还能看出锋利的轮廓,像条不肯闭眼的龙。
肖飞找了张缺腿的木凳坐下,凳面烫得能烙饼。
他盯着火炉里的断剑,喉结动了动:"
王师傅,这剑......"
"
奇吧?"
铁匠把断剑夹出来,铁钳咬得"
咯吱"
响。
剑身在空气里冒着白烟,红得快要滴出血来,可除了温度,竟看不出半点要熔化的样子。
"
三百年了,换了七个铁匠,它就是不肯断成铁水。
"
老人往手心啐了口唾沫,抓起铁锤"
当"
地砸下去。
火星溅在肖飞脚边,他却没躲。
断剑被砸在铁砧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不像铁器相击,倒像两块骨头在较劲。
他忽然想起三天前在渡口看见的那柄剑,也是这般形状,只是更完整些,鞘上镶着块墨玉,在月光下泛着冷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