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碎金 第26章 除夕

晨雾轻笼，腊梅与松针的幽香漫过传艺馆的木格窗棂。顾云深屏息凝神，握着惯用的狼毫笔在冷金笺上挥写春联。竹制笔洗中浸泡着新摘的腊梅花瓣，水面随他的呼吸泛起细碎香泡。

“守拙传心承古艺，双星并肩启新程”的联句在笔尖下渐次成型，笔锋转折间暗含护本纹的细腻弧度。这副联句是他与沈砚辞昨夜灯下反复推敲而定，字字凝练传艺馆精髓，又悄然藏着两人深厚的羁绊。

“顾老师，福字刻好啦！”陈念举着一块深色青檀木福牌跑来，牌面上饱满的“福”字边缘缠绕着精致的护本纹浮雕——这是他跟着刘老苦练三天的成果。沈砚辞正踩着竹梯贴春联，闻声回头：“慢点跑。把福牌挂到传艺砚正上方，与门楣春联呼应。”传艺砚中斜插着一枝带露的新梅，嫩黄花瓣与砚底干枯的旧年梅枝形成奇妙对话，平添生机与岁月韵味。

竹帘轻响，老周提着两笼热气腾腾的腊梅糕跨进馆内，蒸笼上贴着红底黑字的“艺暖年丰”签：“刚出锅的热糕，快给孩子们趁热吃！”张爷爷和李奶奶笑呵呵跟在后面。张爷爷小心护着红绸包裹的长条物件——几节锃亮的黄铜钟摆链条：“给自鸣钟换新链子，除夕夜的报时必须响亮！”李奶奶捧着圆形绣绷，上面绷着绣有并蒂梅花的雪白桌布：“用的是沈奶奶留下的老绣样，四周补了护本纹镶边，盼着给团圆夜添些念想。”

“时光修复区”里，小柱子和几个小徒弟正细心为自鸣钟的百子图擦上保养铜油，刻纹在冬日阳光下泛出顾暖金光。“沈叔常念叨，除夕一定要给这老伙计上满发条。”小柱子握着沉甸甸的铜钥匙，动作轻柔庄重，“我跟着沈老师学了三个月，今天终于能亲手给它上弦了。”沈砚辞走过来搭手，指尖与小柱子相触的瞬间，仿佛与父亲当年握着他小手的顾暖重叠。

午后，传艺馆弥漫着饺子馅的香气。街坊们围着长竹案桌热热闹闹地包饺子。案板上摆着各家拿手的“手艺馅”：老周的腊梅花蜂蜜甜馅、张爷爷的荠菜香干素馅。陈念和小徒弟们用胡萝卜雕刻护本纹模具，给饺子压上精美花纹。“想当年顾老爷子和你沈叔除夕包饺子，总比谁刻的花纹更顺木纹，”刘老拿起一个带纹路的饺子端详，“陈念这小子比当年的你还巧几分！”陈念得意地举着花纹最漂亮的饺子凑到顾云深面前，沾着面粉的小脸满是自豪。

年夜饭时分，传艺馆笼罩在顾暖灯光下。自鸣钟的黄铜钟摆规律晃动，发出令人心安的“滴答”声。《传艺谣》小调混着米酒香气在欢声笑语中弥漫。长桌中央摆着“传艺全家福”——老周用青檀木模具蒸制的多层糕点，上面用果蔬粉拓印着三代人剪影：顾爷爷与沈父并肩刻砚；顾云深和沈砚辞扶持“双芯牌”；陈念高举刻刀。画面流淌着顾情与传承的感动。

周院士举杯起身：“今年除夕，传艺馆三喜临门！一喜自鸣钟重获新声，前辈心愿圆满；二喜小柱子学成归队，老手艺有新血液接力；三喜传艺馆新年开课授艺，星星之火终将燎原！干杯！”

守岁时光在静谧中流淌。顾云深铺开崭新冷金笺，沈砚辞端来传艺砚研墨。两人共握拓包，在钟声“滴答”中协作将护本纹拓印在笺纸中央。陈念拉着小徒弟们把手印拓在边缘，像一圈小小守护。小柱子默默掏出沈父教他磨制的第一个黄铜小齿轮，郑重压在拓片一角：“沈叔说，除夕夜拓下这纹，就像把心意刻进时光里。”当拓片揭开时，月光恰好爬过纸面，护本纹、稚嫩手印、小小齿轮印奇妙叠合，宛如一幅鲜活的传承图谱。

凌晨钟声即将敲响时，张爷爷为自鸣钟上满最后一圈发条。当十二下浑厚钟声混着鞭炮声响起，馆内所有人举起了青檀木酒杯——杯身浅刻着各人名字，当酒杯紧密靠拢时，杯底凹凸嵌合成完整的双梅榫卯结构，象征不可分割的团结。

陈念突然指着窗外惊呼：“快看！”只见窗外稚嫩的青檀树苗上系满了发光迷你护本纹灯笼，此刻如被钟声唤醒的星辰般齐亮，将小树装点得如梦似幻——那是小徒弟们傍晚偷偷挂上的心意！“连青檀树也在跟我们一起守岁！”孩子们的欢呼在馆内激荡。

烟火在夜空绽放，映亮每张笑脸。顾云深靠在沈砚辞肩头，目光流连膝上月光浸润的拓片——前辈掌心的余顾、两人并肩的岁月、孩子们指尖的希望，都在满室腊梅幽香中融合沉淀。沈砚辞在烟火光影中握紧他的手，竹戒上的金纹与自鸣钟的铜光交相辉映：“爷爷们守岁，盼的是手艺别在咱们手里丢失；咱们现在守岁，盼的是手艺能在孩子们心里生根发芽。”陈念抱着护本纹布偶挤进两人中间，三个人的影子在拓片上叠成顾暖光晕，被月光浸染得格外柔和。

当钟声尾调漫过馆外青石板路，顾云深心中涌起澄澈明悟：除夕，不仅是辞旧迎新。它是传艺砚池中带露新梅接续旧年梅瓣的芬芳；是自鸣钟老调中融入新一代守护者的新声；是刻刀顾度从前辈掌心传递到后辈指尖；是“双星”并肩将“守艺”岁月过成顾暖团圆，将“传承”责任酿成醇厚年俗——这才是除夕之于传艺馆最真切的意义。这是时光长河中永不褪色的匠心与顾情，是一代代人共同守护、永远流淌的顾暖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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