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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识正在剥离。
林绝感觉自己像一颗沉入深海的糖，边界在迅速溶解，化为虚无。
这不是痛苦，而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奇异体验。他能“看”到自己的身体，正在从脚尖开始，变得透明，化作亿万点璀璨的光粒，向上飘散。
光穿透了他的身躯，仿佛他已不再是实体。
献祭仪式已经启动，不可逆转。他的存在，他的法则，他的一切，都在被这个残破的世界贪婪地吞噬、吸收，用以填补那千疮百孔的根基。
一种巨大的空虚感袭来，那是“存在”被抹除时，源自宇宙底层的恐怖反噬。它要将他的意识一同拖入永恒的寂灭。
不能就此沉沦！
林绝的意识猛地一振，死死守住最后的清明。
他开始回忆。
用记忆，来对抗这终极的虚无。
……
“林绝，你个变态！又突破了？给不给人活路了！”
一张胖乎乎的脸凑到眼前，是白小胖夸张的叫嚷。他一拳锤在自己肩上，力道十足，眼神里却全是真挚的兴奋与骄傲。
兄弟的情谊，温暖而厚重。
画面破碎。
……
“你一定要回来。”
秦书仪站在晨光里，眼眸中满是担忧与不舍。她没有说太多，只是轻轻为他整理好衣领，将所有的牵挂都藏在了这一个简单的动作里。
林绝的意识视角凝望着那张绝美的容颜，心中涌起无尽的温柔与歉疚。
‘书仪，答应你的和平世界……我做到了。’
他的意识在无声地诉说。
‘只是，抱歉，不能陪你一起看了。’
光粒已经淹没到他的胸口，那些记忆的画面开始变得模糊，仿佛被水浸湿的画卷。
……
战火纷飞的废墟中，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从他身后探出头，递过来半块饼干。
被守护的城市里，无数人对他投来敬畏与感激的目光。
他曾浴血奋战的每一寸土地，他曾守护过的每一个生命，此刻都化作了一道道光，编织成一张坚实的网，将他那即将溃散的意识牢牢托住。
这些，就是他牺牲的意义。
就在这时，一股截然不同的记忆洪流冲垮了一切。
那是冰冷的、充满血与恨的画面。
前世。
被背叛的锥心之痛，宗门覆灭的冲天火光，以及临死前那刻骨铭心的不甘与怨毒。
仇恨的黑色火焰与今生守护的温暖光芒，在他的意识海中激烈地碰撞、交织。
最终，那滔天的恨意，却在触碰到秦书仪微笑的脸庞、白小胖搞怪的表情、以及那无数被拯救者的面容时，如同冬雪遇骄阳，悄然消融。
一切的起点，他重生的那一刻，在脑海中无比清晰地浮现。
前世的终点，是今生的开端。
所有的仇恨，所有的执念，在这一刻，终于找到了归宿。
林绝的意识，前所未有地平静下来。
他彻底原谅了过去，也因此，真正地拥抱了未来。
‘原来，这就是归宿……’
他的心底，响起一声满足的叹息。
‘所有的仇恨、所有的执念，都消散了。只剩下……温暖。’
轰！
当这最后一丝执念也放下时，他的身体再无任何束缚，彻底崩解！
最后的形体化作了一场席卷整个世界的盛大光雨。每一颗光粒都蕴含着最纯粹、最本源的法则之力。
光雨洒落。
天空的裂痕被抚平，污浊的灵气被净化，枯萎的大地重新焕发生机，崩溃的世界法则在这一刻被彻底补完。
笼罩世界多年的阴霾散去，一缕久违的、温暖的金色阳光，穿透云层，洒向人间。
世界……新生了。
而那个献出了一切的男人，他的身形，他的名字，他的事迹，他存在过的所有痕迹，都在世界法则的自我修正下，被悄无声息地……抹去了。
仿佛，他从未出现过。
……
新世界。
一座崭新的城市，沐浴在和平的阳光下。
高楼的阳台上，秦书仪正静静地感受着这来之不易的安宁。阳光照在她身上，暖洋洋的，一切都那么美好。
突然，她的心脏毫无征兆地一紧，一股无法言喻的剧痛与空虚感瞬间攫住了她。
仿佛……失去了生命中最宝贵的东西。
一滴清泪毫无缘由地从眼角滑落，滴落在手背上，冰凉。
“我……怎么了？”
她茫然地抚着心口，感受着那股莫名的悲伤，却怎么也想不起，自己究竟在为谁而心痛。
另一边。
白小胖正和几个战友勾肩搭背，吹嘘着什么，笑得前仰后合。
笑着笑着，他的声音却戛然而止。
一种巨大的失落感涌上心头，好像灵魂被硬生生挖走了一块。他脸上的笑容僵住了，茫然地看向天空。
“怎么了，胖子？”同伴奇怪地问。
“不……不知道。”白小胖喃喃自语，“总感觉……好像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人……”
没有人能回答他。
整个世界，都遗忘了那个为他们带来新生的人。
只有那穿透云层的阳光，仿佛还带着一丝温柔的注视。
在彻底消散于天地间的最后一刹那，林绝的意识最后看了一眼这个焕然一新的世界，看了一眼那些他用生命守护的人们脸上的安详。
他笑了。
一道轻柔、满足，几乎微不可闻的声音，消散在风中。
“这样，也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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