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波过后,生活仿佛渐渐回归了原有的轨道,但一些细微的变化,却在悄然发生。家里关于“那个哥哥”和“艾米阿姨”的谈论不再是一种禁忌,王芳开始有意识地在与念安的日常相处中,渗透进关于宽容与理解的教育。
周末的午后,阳光暖暖地照进客厅。念安趴在王芳腿上,听着妈妈用温柔的声音讲故事。故事讲完后,王芳没有像往常一样合上书,而是轻轻抚摸着女儿的头发,柔声问:“念安,还记得那个生病的小哥哥吗?就是程念轩哥哥。”
念安的小身体几不可见地僵了一下,她把脸埋进王芳的怀里,闷闷地说:“记得。他抢程叔叔。”
王芳没有反驳,也没有说教,只是继续用平和的语气说:“程叔叔没有被抢走,他永远都是最爱念安的程叔叔。只是,那个小哥哥,他生病了,很难受,而且他以前的生活也很不容易,没有像念安这样,有妈妈,有程叔叔,有小姨,有这么多人爱。”
念安抬起头,大眼睛里带着一丝困惑:“他没有妈妈爱他吗?”
“他的妈妈……艾米阿姨,用了一种错误的方式去爱他。”王芳斟酌着词句,尽量用孩子能理解的语言解释,“就像我们养一盆小花,如果一直把它放在黑黑的屋子里,不给它阳光,它就会生病。艾米阿姨就像那个黑屋子,她以为那样是对小哥哥好,但其实不是。现在,黑屋子被打开了,小哥哥需要真正的阳光和水,才能慢慢好起来。”
她看着女儿似懂非懂的眼睛,继续说道:“念安,你知道吗?小哥哥和你一样,都是很勇敢的孩子。他生病打针很少哭,他也很想和其他小朋友一样,能开心地笑,能有人陪他玩。他只是……比较不走运,遇到了很多难过的事情。我们可以试着,分给他一点点阳光吗?哪怕只是一个微笑,或者一次牵手?”
念安沉默了很久,小手无意识地揪着王芳的衣角,小脑袋瓜里显然在进行着激烈的思想斗争。她想起了那个小哥哥苍白的脸,怯生生的眼神,也想起了妈妈温暖的怀抱和程叔叔不变的宠爱。
几天后,程述因为要处理医疗基金的事情,需要再去探望一次念轩,确定一些治疗细节。王芳这次带上了念安。
他们约在医院楼下的小花园。念轩坐在长椅上,穿着干净的病号服,气色比之前稍好,但依旧安静内向。艾米站在不远处,低着头,不敢靠近,也不敢与任何人对视,整个人笼罩在一种卑微和悔过的气息中。
念安紧紧牵着王芳的手,躲在她身后,只露出半个小脑袋,偷偷打量着那个“哥哥”。
王芳没有催促,只是陪着念安站在原地。
程述蹲在念轩面前,温和地和他交谈着,询问他最近的感觉。念轩小声地回答着,目光偶尔会怯怯地瞟向王芳和念安的方向。
就在这时,念安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她松开了王芳的手,从妈妈身后慢慢走了出来。她没有立刻靠近,而是从自己随身的小包包里,掏出了一个她一直很喜欢的、用彩色玻璃纸包着的水果糖。
她一步一步,有些迟疑,但又带着一种孩子气的坚定,走到了长椅边。
程念轩看着她,眼神里有些无措。
念安举起那颗亮晶晶的糖果,递到他面前,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小声地说:
“这个……给你吃。甜的,吃了就不苦了。”她顿了顿,似乎在鼓起更大的勇气,终于说出了那句王芳等待已久的话,“我们一起玩吧?”
程念轩愣住了,他看着眼前这个像瓷娃娃一样漂亮、却不再对他充满敌意的小妹妹,又看了看她手中那颗折射着阳光、无比诱人的糖果,苍白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一个极其轻微、却真实无比的、属于孩子的腼腆笑容。他慢慢地,伸出小手,接过了那颗糖。
他没有立刻吃,只是紧紧攥在手心里。
念安看到他笑了,自己也像是完成了一件了不起的大事,松了口气,回头看向王芳,眼睛里亮晶晶的,带着一点小骄傲。
王芳站在不远处,看着阳光下,两个孩子之间这笨拙却无比珍贵的第一步,心中充满了柔软的感动。她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未来的路还很长。但这一刻的和解与破冰,如同穿透乌云的第一缕阳光,预示着希望与成长。
下一代的和解,在这一颗糖果和一句稚嫩的邀请中,悄然开始。念安在妈妈的爱与鼓励下,终于迈出了接纳的第一步,而这份纯真的善意,或许正是治愈另一个受伤幼小心灵的最好良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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